分卷阅读546
座宁泰城,归属于裘思之手的各路势力,在宁王死后迅速地开始整合。有些人心怀楚朝,有些人野心勃勃,有些人身不由己。“我去集贤坊顺带走了一趟巡城衙门,加上昨夜那些禁卫军,终于发现其中的关键。”孟戚坐起身,看着下面的兵马沉声道,“裘思剑走偏锋,他控制的不是世族权贵,而是各部衙门的小官小吏,宁泰的腐朽,反而成了裘思的助力。”这些真正办事跑腿,甚至无品级的人,是裘思手里真正的底牌。他们没有远见,没有显著的才华,只能把属于自己的事办好,这样就够了。失去这些小官小吏,权贵反倒成了聋子哑巴,他们养的私兵不是被关在府里,就是被生生打散。在吏治腐朽的地方,正印官所谓的清贵就是万事不理的懒惰,除了倾轧夺权,他们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小官小吏嘛,不过是看人脸色的墙头草,捞一点好处,风吹两边倒的走狗,忽然有一天养熟的狗反过来咬人,权贵都反应不过来。“还有这些官兵,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裘思是谁,只是听令行事。”墨鲤专注看了巡城兵马许久。他们应该有个心服口服的上官,平日对他们恩威并施,深得他们的敬重,且十分有能力。所以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下意识地听从了上官的命令。反正又不是谋逆篡位,只是维护城里的安宁,抓一些想要趁机作乱的权贵。“这就是大夫觉得无从下手的原因,这局棋在宁泰,其实已经终盘了。“秋阁主再不回来,就来不及了。”301.今困于斯李有福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一股诱人的炖rou香味。不会错的,这是西市那家“客云来”酒楼的招牌菜,还有芝麻松糕的香味。整座宁泰城找不着比他家更好吃的店,点菜的人是老饕啊,这两样配着又好吃又够味。可是这里距离西市很远,哪怕用提盒装着等拿到这边来也应该“过气了”,松糕会被炖rou散发的热气熏得受潮失味,炖rou变凉凝结油花,怎地现在闻着像是刚端上桌呢?难不成这里多了一家客云来的分店?李有福东张西望,除了一溜的药铺、干货铺子、茶叶铺之外,什么都没有。本来也是,这条街根本不该有卖吃食。宁泰效仿太京而建,集市街坊都很有讲究,卖死物跟活物分开,卖干货跟鲜货的也不在一起,吃穿住行四大块更不挨着。要从客云来到这边,得走七条街,哪怕他们巡城衙门里常给人跑腿的差役也得花上两刻钟。虽然今天路上空空荡荡,不像往日那般拥挤,但是要让这两道菜不失滋味,只有拎着提盒飞过来了。李有福下意识地望向屋顶。——奇怪,香味好像真的是从高处传来的。他再次吸了吸鼻子,然而只有残余的气息,他又不是狗,没法循味追踪。“李校尉?”“来了!”李有福回过神,下马到了一个老吏面前。宁王的官制混乱,既有正式朝廷的官职,也有藩王属臣的官衔。校尉是有品阶的武官,可校尉跟校尉也是不同的,同在巡城衙门,程泾川就是很正式的六品校尉,领差事有俸禄,李有福却是个不入流的从九品,说是校尉,不如说是捕快头目。差役捕快是下吏,贱籍,子孙后代都不能科考。李有福每月饷银是衙门发的,不从户部走,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基本要被克扣一半。下吏差役拿不到钱是怎么养家糊口的呢,就去盘剥百姓。其中税吏最凶狠,他们有几十种捞钱办法,最常见的就是大斗小称,收缴粮税时不看重量,只看容器,造大斗把粮食堆得冒尖还时不时抖落一些在地上,朝廷定下的百斤税粮他们能收上来一百二十斤。税吏固然缺德可恨,税吏自己其实也有一肚子怨气。他们“捞”来的钱,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属于自己,其他的还是要交给上头,就是扣了他们口粮饷银的上头。“我们就是一条狗,放出去咬人,回来摇尾巴,才能活下去。”李有福的祖父就是一个税吏,临死前放心不下自己一家,吃力地握着儿孙的手说,“今天狗有食吃,明天就可能被杀了烹rou。我们在外面作威作福,做尽了损阴德的事,我们真正捞到什么好处了吗?”李家人对这番话很不满,什么叫狗,哪有这样自贬的。唯独李有福忽然想起衙门里几个同僚因为没收齐赋税,去年秋日以横征暴敛扰乱民治的罪名斩首了,百姓听闻处死酷吏高兴得像在过年,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得囚犯满头满脸,囚犯的妻小无助地哭嚎着。他们的家被抄了,身无分文,瑟瑟发抖。过了没几天这些人也不知所踪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被卖去了工坊,还是窑子。李有福难以释怀,因为收缴赋税一年比一年难,大部分土地都在权贵名下,小部分还归了寺庙,这些人都不用缴税,只剩下少得可怜的百姓,把人逼死了也榨不出几斤油啊!税吏做得太过,可能被江湖人“除暴安良”,横尸乡野;心慈手软吧,就是收不齐粮交不了差,全家横死。李有福悲恸地上前握住祖父的手,大声道:“损了阴德,脑袋悬在腰带上,不知何日即死。得来的好处就是祖父养活了我们一家,让我们不至于像那些农户沦为流民做工累死,或者冻饿至死。可这不应该是我们本来就有的好处吗,我们为官府办差卖命啊!”李父闻声大骂:“那些刁民,只会在地上刨食,怎么能跟我们……”“他们是牛、是骡子,被鞭打驱赶着终生劳作,我们则是猪、是狗,吃得比骡马牛好,也不用干费力气的活,可是当我们没用或者养得足够肥之后,会怎么样呢?”李有福当时悲从中来,大哭道。快死的李祖父忽然笑了,他放心了,因为儿孙里总算有个脑子清醒的。李祖父楚朝时就在宁泰衙门里当差,经历了宁王就藩、楚朝覆灭、宁王自立等等一系列变故,顶头上司至少换了十轮,他还是好好的做着税吏,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会看人眼色,没那么贪心。“不要太贪……要做有能耐的,别人离不得的猎犬……”李祖父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就咽气了,他是个聪明人,可也仅只如此了,想不出更好的出路。税吏太招人恨,还招人眼(家里有钱)。李有福想方设法地去做了捕快差役,并且有意识地结交本衙门甚至其他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