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真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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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姜青荔一定会在某一个时间知道,但他没想到她会发现的这么快。 “我还记得我刚刚苏醒的时候。” 姜青荔坐在上首,高高在上的样子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日她不仅仅是他的妻,更是他的君王、他的主人、他要为之奉献一切的存在,此时此刻,她说。 “那个时候我还很懵懂,最先见到的蜂族就是你和月还有两位长老,那个时候两位长老沉浸在上一任女王蜂去世的背痛中,对我并没有除了对王上以外的关心。但你和月不一样,你们跟我一般大的年纪,每天除了训练就是时时刻刻都像两条小狗一样跟在我身后,不管干什么都没有跟在我屁股后面有意思。” 姜青荔说起很久很久的从前,脸上不由得带了点柔和的笑意: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和他一定会是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两个人。” “那么,告诉我,日,为什么要在背后做这样的事?利用我对月的纵容,让我一开始丝毫不怀疑这件事有什么内情,要不是我喜欢复盘,根本就想不到那些疑点,你是不是就还能做那个沉默寡言又忠心耿耿的日了?” 姜青荔从单独召见日来议事厅的时候脸上就没有一丝严厉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默默的注视着他,话语平稳。 原本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这样和他预想中不符的姜青荔,不由得就自乱了阵脚,原本平静的心湖无风起浪,让他忍不住频频看向高高在上的姜青荔。 他妄想看清她的样子,妄想看清他的妻眼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但他除了王座上闪着冰冷光芒的宝石、她指尖上红色的蔻丹以外,什么也看不清。 此刻的他,一如曾经无数次在她和月身边的时候,明明也是日殿下,明明也是后宫里首屈一指的王侍,但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好像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够不到一般。 “王上。” 许久,日才怔怔的看着她裙摆上的丝线,低声问:“您知道您裙摆上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吗?” “什么?”姜青荔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的低头看了看裙摆随着她动作而反射着光芒的丝线,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金线或是银线什么的?” “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日勾了勾嘴角,说:“就像您永远不会在意裙摆上绣上去的是什么丝线一样,您也永远不会在意我……您是觉得我变了吗?变得和从前默默隐忍内敛的那个日不一样了,但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老老实实的人,我不争,是因为我知道我争了也争不过……您知道吗?您从来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姜青荔默默的听着,等他一大段话说完了才点着扶手淡淡的开口:“所以,你是在责怪我太宠爱月而忽略了你才没有发现你的表里不一吗?” 日如鲠在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沉沉道:“日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敢承认。”姜青荔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日,一步步迈下石梯来到他面前:“口里说着不敢,实际上心里早就不知道怨恨我多少年了,是吧?” 日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来着急否认:“不!我从来没有怨恨过您!” 姜青荔眼神还是那么沉静,好似永远都不会因为他而起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这样的眼神日见过太多次了,在任何地方永远都是这样一副眼神,好似他根本就不是她亲密无间的雄性,而只是她的一个任务、一个工具。 这样的眼神就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日刚刚还着急的情绪冷却了下来,抿着唇,不说话了。 姜青荔把他的一切变化尽收眼底,心里隐隐明白了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大概有了应对的办法,于是脸上的神色越发老神在在,但她越是平静,日就越不忿。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知道我自己宠爱月在你之上,这是我个人的喜恶和你们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综合起来的结果,所以我平日里去你们两个人那里的次数尽量在平衡,还有你得到资格也在月之前,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心里的怨气越来越重,到现在竟然不惜以牺牲我的子嗣为代价也要打击别的雄性吗?” 其实对于雄性之间无可避免的争宠,姜青荔一向是懒得管的,别弄出重要的人命或者是涉及王嗣就可以。 但日这一次做的让她无法再坐视不理,连带着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刻意避免、忽略的问题,也一起爆发了。 “王上。”日很受伤的样子,声音低低的,带着略微的哭腔,提醒她道:“您什么都知道了,那也更应该清楚,整件事情我只不过是起到了推动作用,把蜂王麝下给兰依这件事本身,算起来,应该完完全全是月一个人的主意,而且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去做这件事也是他自己的主意。” “您现在这样审问我,不还是下意识的偏袒了他吗?” 这句话日是凑到姜青荔耳边说的,声音轻的宛如情人间的低语,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令人绝望的悲哀。 姜青荔一愣,从知道这件事开始自己潜意识里刻意忽略的东西就这样被日直截了当的当面指了出来,可刚刚她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已经在尽量平衡对他和月之间,如今的她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上。”日眼睛闪着泪光,依恋的把脑袋埋在她的脖颈蹭了蹭,委屈的情绪几乎要压不住:“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跟他争宠的……我只是想让王上也能多看看我、多分一点心思在我的身上,如果不能的话……可不可以也不要那么用心的对待别的雄性?我真的、真的会忍不住非常非常的嫉妒……” “可以吗?” 日话音刚落,姜青荔就感受到自己的脖颈处滴落下几滴凉凉的液体。 那是,日很少现于人前的脆弱眼泪。 他的眼泪好像只给了姜青荔,不管是在床上撑着身体满足她而忍不住哭泣,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忍不住委屈的哭,姜青荔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别人面前有这样鲜明而激烈的情绪。 就连在她面前,都少之又少。 她忍不住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摸索着替他擦了擦脸上默默蜿蜒的眼泪,一摸,手上就冰凉凉的一片。 “你说得对。”姜青荔没再替他擦眼泪,过了一会才说:“这件事本身还是月的错,你只不过是添了把火……但我也如你所愿惩罚了他不是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但我并没有惩罚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王上……”日声音沙哑的抱紧了姜青荔,埋在她怀里闷闷的:“我不是害怕惩罚……我也不只是想让您惩罚他,我是想从他那里分一点您的爱过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受罚的……什么样的惩罚都可以……” 怀里的雄性哭的伤心,却又偏偏坚强的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默默流泪的样子却更加让姜青荔忍不住怜惜。 但再怎么怜惜他,他想要的东西姜青荔也注定给不了他。对于雄蜂来说最重要的为女王蜂孕育蜂蛹的资格他比月更先拥有,但到现在还是被司芯占了先机,算他倒霉。 可除此之外的东西,就像他刚刚说的,想要从月那里分一点爱过来,落在姜青荔的耳朵里只觉得可笑和头疼。 她是独一无二的女王蜂,不管是月还是日还是现在后宫里哪一个莺莺燕燕,对于她姜青荔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日和月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王侍,更是好用的雄蜂战士,是比那些异族更能信任的存在,他们理所当然可以得到姜青荔更多的关注和宠爱。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姜青荔自己都想不出来。 雄性无非是替雌性承担生育风险的存在,可以在任何时候充当为雌性解决生理需求,再多一点就是在雌性兴致来了的时候多说几句甜言蜜语从他们那里换来些情绪价值罢了。 爱?那是什么必需品吗? 姜青荔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爱这个字,她认为只有懦弱、不能控制自己的雄性才需要这样的东西,他们不知所谓的渴望从雌性身上得到他们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爱,怎么不算是一种可笑又可爱的行为呢? 她爱月?日说的委委屈屈,自己深信不疑,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姜青荔对于月到底是不是爱。 如果他问了,那么姜青荔也许会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对任何雄性都不会有爱这种东西。 更遑论日要怎么从月那里抢过来呢? “你还真是……”姜青荔扶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爱。” 还以为能做出这样的事的日能变成什么心狠手辣的雄性呢,没想到只是争宠的手段升了级,实际上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符合她对雄性的刻板印象。 “行了。” 姜青荔放开他,察觉到他分开的时候下意识的扯住了自己的衣角,但顿了顿又放开的小动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月不会知道,你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一切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我只需要你记住,争宠可以,不要再去动我的子嗣,否则我不会再这样轻轻放下,就算是你和月也一样,明白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