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男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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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据说从事性工作的女性遭遇非自然死亡的概率是一般人的三十八倍。”工作间隙,薛婉在与新同事闲聊,不知不觉就说到最近的头版新闻,州内的连续杀人案。 同事睁大眼睛,说:“不是哦?” 薛婉愣了一愣:“这是最近在法国做的一项调查里的数据,可能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数据,但是……” 同事施露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薛婉太久没有这种正常的和同事相处的经验,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红了脸:“对不起,是我讲的东西太无聊了……” 施露笑得眯着眼睛摆手:“你好客气,但是我们没有在讨论非自然死亡的妓女。” 施露的友好适当地缓和了薛婉的紧张情绪,她疑惑地看着施露不自然地回头看了看,然后两眼放光地把脑袋转回来,她凑近薛婉,小声道:“死的是男妓。” 薛婉睁大了眼睛,回想起来,新闻里说死者是性工作者,其实没有提死者性别,是她先入为主,再加上杀人犯被媒体称为开膛手二世,她进一步加深了自己的偏见。她学着同事的样子小声问施露:“三个都是男妓吗?” 施露笃定地点了点头,她玩味地笑了:“负责尸检的机构做不了法医学数据扫描和3D打印,会把样本送到我们这里。” 薛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对受害者尸体做3D打印?” 施露把落在前额的红色碎发拨到脑后,她撅起下巴耸耸肩:“非要说的话,毕竟算是碎尸案嘛,很罕见的那种。” 薛婉“啊”了一声:“但是新闻里说犯人是开膛手二世,我以为……”她以为受害者是因为腹部被刨开而死亡,施露的说法又一次让她感到一丝微妙的异样。 施露摇头:“是因为作案手法吧,”她整张脸都皱起来,“负责扫描的人说,第一个被害者死于剖腹导致的大出血,他在死后被放入腹中的C4炸弹炸碎了内脏。” 薛婉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施露就快语讲了下去:“显然凶手在化工方面的知识高于医学造诣,但是犯下第二起案件时他改进了他的技术,第二个男妓是在被开膛后还活着,他更惨一些,是被放入腹腔的C4炸死的。” 薛婉无法控制地想象了一下,她脸上的血色褪下去,刚吃的午餐却像是即将返上来,她连续作出吞咽的动作以缓解不适。 施露尴尬地咬了一下下唇:“不好意思,这个话题是不是不适合在吃饭的时候说。” 薛婉勉强笑了笑。 晚间,同事们邀请薛婉去酒吧,薛婉婉拒两次,施露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说她蒙上司所托。薛婉实在不好再推辞,终于还是给周自横打了电话陈情,他倒是没说什么,只祝薛婉玩得愉快,大概是十分忙碌。 上司姓庄,单名一个彦,是个看着瘦削斯文的中年男人,他对待薛婉温柔亲和,可能过于亲和了,薛婉总是尽可能和施露待在一起。换在以前,薛婉并不是这样隐忍的人,但是她好不容易又开始工作,实在不想惹麻烦。何况庄彦仅仅到暗示的地步,他是个会顾忌公众形象的男人。 黑天鹅酒吧在傍晚人满为患,施露进舞池跳舞,薛婉拘谨地坐在一群陌生的同事身边,话题渐渐从她身上绕开,大家讨论起本地的治安问题。 倒不再是离奇的连环杀人案,同事们说起另一件无差别枪杀案。 在芝城讨论枪杀案,就像在伦敦讨论天气。但是今天不太一样,上周五发生的无差别枪击案导致了39人伤亡,犯人两手空空混进一栋办公楼,在办公楼顶楼的厕所里拿到两把冲锋枪,他提着冲锋枪走进格子间,对着正在办公的工作人员无差别扫射,当场杀害了十三人,在他走下下一层楼梯时,武警冲上来将他逮捕了。 这个犯人一时间风头无两,将连续杀人犯的香艳新案都给掩盖下去。 事情闹得这么大,薛婉当然也看到了新闻,她甚至短暂地疑心过出事的办公楼是不是善明锋所在的那栋,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去看过了,当然没有那么巧。 但是同事们又在说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她们说出事的公司是审计行业的害群马,间接导致过小半年前的芝城电价疯长和大断电,还有更早之前的大面积吗啡类药物成瘾背后也有那家审计的影子。它能几次三番僭越法律,背后有州政府做保。 “也有人说犯人是芝城蝙蝠侠。”胡安无奈地叹息,他显然不赞同这种说法,却也对受害公司生不出太大的同情心。马上就有人接话:“据说是楼下员工雇流浪汉上楼寻仇,厕所里的枪一定是内部工作人员带进去的。” 庄彦高深莫测笑一下,他看薛婉一眼,薛婉身旁的同事就借口去卫生间空出了位置。他把一杯金汤力推给薛婉:“欢迎入职,这杯我请。” 热烈的讨论气氛被打断了,薛婉因为突如其来的冷场而尴尬的瞬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如获至宝般捧起手机,起身走出酒吧,门口停着一辆迈凯伦,周自横心情很好时才会亲自开这辆,他竟然来接她。 他随意地倚在车上,关了手机:“进去跟他们道个别?” 薛婉站在酒吧极具现代感的黑洞隧道门前,修长的身体上穿着得体的衬衣和长裤,露出个很温婉的笑,脸被强光映出一点绯色:“嗯,我马上出来。” 周自横开迈凯伦来接她这个事情或多或少有点儿雄性宣誓主权的意味,她虽然因过于招摇而有些不安,却也很兴奋。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坐到车上时犹在开心,刚才上司执意送她,便看见了迈凯伦和周自横,脸色一下子就有点难看。 但是这充其量是个添头,薛婉存粹为周自横心血来潮来接她而心跳加速:“怎么突然来接我?” “临时有空,”周自横侧头乜一眼老婆微醺的模样,舔舔后牙槽,笑了,“对了,你的老同学让你明天去她公司找她。” 薛婉“嗯”了一声,她心情很好,少见地大着胆子直接问了:“她的嫌疑洗清了吗?” 周自横笑了,眼中兴味盎然:“不知道,不过这一点很快就不重要了。” 薛婉望着变红的绿灯眨眨眼睛,她清醒一点,声音又有些紧张:“你要……不行,”她到底想到一个好理由:“她对你还有用。”她莫名地不太敢看周自横,就抬头望着正在过街的路人。 那年轻的男人穿得朋克又前卫,快走过迈凯伦时,薛婉发现他黑卫衣的背部和黑色牛仔裤的臀部竟然都是镂空的网衣。 然后他们就对视了,还有“砰”的一声巨响。 更准确地说,薛婉的一双眼睛和朋克男的一只眼球对视了。那只眼球趴在车窗上,瞳孔以外通红一片,因为猛烈的撞击而变形,低下连着小半截视神经,像rou球的尾巴。 车窗上还有更多的脑浆、脂肪、颅骨的碎片和一时间看不清楚的rou泥。 一个行人的脑袋,在薛婉和周自横面前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