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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染湿。 我要死了吗?茫然四顾,发觉自己已到了屋外,听到屋里赵燕非的哭叫声:「杀了他!杀了他……!」 我心一紧,一边掠开身子,一边对自己奇怪的笑:我还能逃……我居然还没死!眼前黑晕晕一片,强忍着巨大的疼痛,我只知自己在拼命逃,不知自己逃向哪里。后面追声渐渐跟上来,我下了一处高墙,发觉自己到了贾府的园子。 脚一踩到软软的泥土,我便使出遁地术,才没入土中不到两米,再运真气,胸前热湿,血水狂涌,前行不得。我掩向胸口,却触到里头经书,登时想起:师门秘籍可不能落入敌手!随手掏出经书,遗在土中,身子使劲挣出土面,向前逃去。 「yin贼……休走!」喝声传来,我回头一望,园子石墙外飘进两道身影,是赵燕非和她师兄。 极度的疼痛令我有些疯意,我吃吃惨笑着,跌跌撞撞奔出几步,突然,一股刺痛拽紧了我的心口,痛得我无法呼吸,我停下身来,眼睁睁看着赵燕非和那白脸道士一步一步走来。 我知道已然无辜,默运师门离魂术,只等最后一击,魂魄借机逸出体外。 赵燕非脸色惨白,眼角犹带泪迹,神色漠然,看上去依旧那般动人。我凄然冲她一笑,勉强挤出声音:「你……你来……杀了我……吧!」 一声冷哼在她身旁,白脸道士将剑挥起。我蓦地将身一扑,撞向赵燕非剑尖。 赵燕非呆了一呆,剑身已没入我体内,我吁吁的喘着气,一股痛切心扉的甘美升上来,我心想:好啦,我终于是死在她的剑下啦。歪仰着头,望着赵燕非,挺着心口的疼痛,不住邪笑:「其实,我……我……好喜欢……你……啊!」 我痴痴的盯着她的脸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燕非的脸儿转淡,变的模糊…… 仿佛听到遥远地方传来一声:「yin贼!……死到临头还说风话!」是那白脸道士。随即一股剑光劈面而来,将我下巴划开,剖下了胸口,我终于歪倒在地。 一切忽然变得那么轻,那么恍惚,不可捉摸。风儿似会把我刮跑,把我吹散!我全身透凉,站也站不住脚! 我死了么?我吃惊地盯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身子。思绪飘飘乎乎,绕着我的身子,心中悲痛莫名,舍不得离去。 这是我的身子: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一滩血红,下巴血rou糊糊,唇儿开了一个口子,血红一线。 这是我的脸儿: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面颊灰土,涂溅着斑斑血迹,眉间微皱,稚气未消。 风轻轻吹着,我伤痛难言,求助似的望向四方。 赵燕非眼儿呆滞,神情有些迷茫,喃喃道:「他……他死了……。」 是的,我死了!我冲她大喊,你会伤心么?! 赵燕非没听到我的喊叫,呆呆盯着我的身子。不对,现在应是我的尸体了。 却见白脸道士俯下身,在我身上探摸着,他在干什么?赵燕非也吃惊道:「你……你在干嘛?」 白脸道士道:「!师妹,这yin贼几个师兄和密宗门那女道士都逃了去,捉住的那个娘们身上也没有,我看看是否在这yin贼身上。」 我心下暗自庆幸。却见他搜了半天,没找着,突然起身,狠狠地往我身子上一剑又一剑刺去。我心头大怒,这恶道这般可恶!却无力阻止。 赵燕非似乎吃了一惊,「啊」的叫了一声。白脸道士朝她道:「师妹,他如此辱你,我……我非叫他碎尸体万段不可!」说着,又是刺个不停,口中续道:「可惜这yin贼的师姐送到宫中吴仙姑那里去了,否则回头定将她好好折磨,替你出口恶气!」我心一跳,师姐在宫中?! 赵燕非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先住手!」 白脸道士诧道:「师妹,你要自己动手么?」 赵燕非盯着我的身子,缓缓走过去,眼中茫然,似乎喃喃自语:「我杀了他! ……他……他总算就过我一命……否则我落入那狗贼手里,更是悲惨……。」说着,向前一俯,按着我的身子,一起没入土中。 我呆呆看着,她对我还不是那么狠,她…… 正痴想间,赵燕非跃出地面,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我不由痴痴地跟着,突见她转过身子,嘶声叫道:「别跟着我!」苍白的面容甚是骇人。 我吃了一惊,她能看见我么?却见白脸道士身子蓦地停下,颤声道:「师妹……你怪我么?我本想与你一道来的,却给师父叫了办事去,我一办完事,立即赶过来了,却迟了一步……师妹,你怪我了么?」 赵燕非容色漠然,似乎没听见,身子一闪,倏地远去。白脸道士在后远远喊着:「师妹……师妹!……。」 我跟着飘前几步,随即停下,心道:「我跟上去干嘛?」忽起想师尊说过,离魂术只能将魂魄短时间凝聚,时候一久,便要魂飞魄散了。不由心急起来:我何处寻找rou身去? 第十八章 幽幽离魂 离魂附体术是我们神龙门的独门秘术,本为道家尸解术一种,即修道者凭借rou身寂灭的刹那,得道升天。后世水解、火解、土解、丹解等术法出现后,渐渐被其它道门所弃用。皆因尸解者若功力未逮或稍有不慎,往往魂飞魄散,不得回生,十分危险不过。 师尊却取尸解术中魂魄离体后的刹那生机融合神龙门「凝神功」而创离魂附体术,不求升天得道之大功,只求rou身毁损后,魂魄能得以苟延残喘,另觅栖身之所,供修行者危机逃生之用。 离魂附体术又分为离魂术和附体术两个部分,离魂术,便是于rou身解体时,将逸出体外的魂魄凭借真气聚收而起,保 持不散。道力强者,魂魄凝聚的时间也长,道力弱者,魂魄凝聚的时间则短。非修道者,也有偶凭一口怨气怒气将魂魄郁结不散的,世间谓之为鬼或冤魂。附体术,则是在离魂之后,找到一个合适的rou身,将真力凝成的魂魄驱入躯体,真气同时散布体内各处,令血脉重流,心脏再跳,rou身复苏。而凭借重生的rou身供养,魂魄也因此才能长期依托生存下去,否则,终究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厄运。 师尊曾说,凡人皆有精、气、神,三者旺健者,魂魄上不了身。而死去多时的躯体,冰冷僵硬,生机全失,取来也没用。所以须寻得意志薄弱、神志不清或是死去不久、躯体尚温的rou身,方能附体重生。 可是,仓促之间,哪儿又能找到合适的rou身呢?我向四周看去,园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影。几步之外,地面遗有我刚才流的一滩血迹,秋风咋起,不时有零零散散的落叶飘落其上。 没了躯体,手脚和胸腹的知觉却还在,我试着跨出一步,感觉自己竟轻飘飘的滑了过去,空空荡荡的,收不住脚,全然不由自主。 一瞬间,我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悲伤:我不再是人了……我是个鬼魂!虽然魂魄离体早已发生,却直到此刻才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 我脑中不由回思师尊所交代的一切细处,生怕行差一步,落个万劫不复。 徘徊不定中,我猛地想起:为何师尊和师伯、三师兄被全真妖道杀害,却未能得以附体重生呢?! 难道是一时都未找到合适的rou身?未必!未必!突然之间,我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恐惧:哎呀……错了!完全错了! 离魂附体术因太过危险之故,只停留在道法术理的阶段,从未经过亲身体验。 先前还以为,只须rou身解体,魂魄自然逸出,只要道力够强,便能重新凝聚。 可是,适才我魂魄离体之际,明明是因内窍早已洞开之故,魂魄才得以顺利离体重聚! 皆因解体时,魂魄还须在瞬间冲破内窍关口,否则,魂魄滞留体内,失去rou身依托的真气无法将断续飘逝的魂魄拢聚,真气与魂魄都将归于虚无! 除非师尊他们的功力能使体内真气瞬间打破内窍约束,否则,贸然施展离魂附体术,则是自寻死路! 可是平日苦苦修炼都未能打通内窍,又岂能在临死前瞬间突破窍关?师尊呀……! 难怪师尊临亡之际会传来遇难讯息,以前我虽知师尊遭难,内心还隐约地抱有骁幸心理,或许师尊能凭借附体术逃得一线生机,如今才知全是妄想! 我心中悲痛莫名,绕园飞走,大痛彻身。 一定要找到合适的rou身!我心中狂喊,我要为师尊报仇! 悲痛驱使之下,我下定了决心,往园外飘去:哪怕挨个人挨个人试一个遍,我也要活下去! 过了园门,飘到长廊,见有一个贾府婆子碎着小脚匆匆奔来,我稍一迟疑,心想:总不能附体后变成这样一个年老婆子吧?那倒不如干脆死了! 不知如何,竟想起自己变成了这个年老婆子,躺在榻上,撇开腿来,正给一个老汉戳弄。不禁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难堪,暗骂了自己一声荒唐。 正寻思间,那贾府婆子已擦身而过,带起一股凉风,卷得我一阵不舒服。我继续往前飘行,心想:是了,须得找个男身,否则日后难免遭男子羞辱! 穿过长廊,是贾府老太太居住的正屋,四处悄无声息,往南出去,便是大夫人和贾似道居处,两个小厮在院中备马,右边弯下腰的那个小厮身子瘦弱,长得还算清秀,我心下一狠,朝他扑过去。 「啊」的一声,那小厮大叫:「赵成,你干嘛推我?!」 另一个小厮正在一边理着马缰,闻言发愣:「见鬼!谁推你了?」 那小厮站直身来,摸摸脑门,神情迷糊:「那怎的我无缘无故闪了一下腰?」 那唤作赵成的小厮阴阳怪气:「陈安,不会是想小荃姑娘想疯了吧?哼,昨儿看你一夜没睡,今天尽犯迷糊了。」 那叫陈安的小厮脸色一白道:「胡说!」 「快!齐管家吩咐,龚护院一会得上江西给老爷送信,大公子……。」赵成岔开话题,压低声音道:「大公子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啦。」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默默地置上马鞍,理着脚蹬。 失去躯体后,我本无形无状,刚才那一扑,其实是以一团真气接近于那叫陈安的小厮,却觉着他虽长得清瘦,体内生机充盈,反被弹了回来。正欲转身离去,听那赵成一说,顿时想起大公子久病垂危,正是最合适不过的rou身!于是返回长廊,往大公子居处飘去。 谁知才过长廊一半,一阵风儿吹来,「四肢百骸」要散开来了一般,身子轻飘飘的离了地面,贴附到了廊顶,若不是被挡着,似乎就要随风飘逝而去,大骇之下,忙凝神定气,好一阵缓过来,眼前景物次序浮现,才重又变得清晰,心知离魂魄消散的时间已不多。 却见眼前这阵风势甚是恼人,此时恰是初秋时节,季候交替之际,北来之风「呼呼」直刮,势头正猛,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心间愈来愈透着空凉,止不住浑身轻抖,这正是凝聚魂魄的真气不继的迹象,不禁心下叫苦。 这时,后边脚步声响,一股酒气先飘至「鼻」端。我回头一望,见廊下走来数人,一名贾府家丁在前引路,后边跟着三名玄袍方士,从左至右,由高到矮并行而至。观其容貌,皆丑怪无比。 左首一人高高胖胖,躯体粗笨,橘皮一般的粗脸能看见一粒粒凹洞,满面红光,喷着酒气,却竭力作出肃穆庄重 之色。中间一人,牛鼻冲冲,眼中白多黑少,神色呆滞。右边那方士,身子瘦小,干巴巴的弓着腰,一对鼠眼停不到一处,时刻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我一看之下,虽在伤痛中,却差点喷出笑来,这几人的模样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招魂辟邪兼治病卖符的方士样子! 汉末之后,民间渐有不修道法、专事画符设坛号称治病除邪的方士,游走四方,骗财骗色,人数之众,甚至超过修习功法的道士。不知从何时起,愈是相貌丑怪者,愈是受人欢迎追捧。或许容貌愈丑,愈会被人当作奇人异士的缘故吧,便如白发苍颜的郎中,更被人视为医术高明之士一般。这几个人,若仅从相貌上来说,铁定是当世罕见的异人无疑了。 等他们走过,我忍笑扑将下去,紧贴在左首那高胖的方士背后,仗着他又胖又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风势,缩着身子往前飘去。 前行间,眼前景物渐渐飘忽起来,身子几次差点被风吹散了去,我心下着急,嫌那高大方士走得太慢,暗运一口真气,凝成一线,锐如针刺,往他脖子吹去。 他后颈一缩,却没什么反应。我暗骂了声:果然是蠢笨如牛的货色!连着几口真气朝他耳后xue道刺去,却见他似乎还是浑然未觉,我正觉不妥,猛见他转过身来,吼叫一声,一方黑布当头罩下,避之不及,感觉整个身子落入黑影笼罩,四下圈围过来,身子一轻,已被人提在手中,左冲右突,皆被黑布挡着,逃逸不出,我这才惊骇起来。 听得一个粗重的声音,那高胖方士道:「哼!我从不免费捉鬼,你刺我一下倒也罢了,居然接二连三戏弄本道,真是不知好歹!」 我险些晕了过去,世间还真有能捉鬼的方士?怪只怪众人把江湖方士形容得太过不堪,我一时大意,竟落入此人之手。 心下正恨传言害人。忽觉上方开口处抖动缩紧,似是用什么丝带之类的系上了,听那高胖方士道:「阿才,你把招魂幡拿好了,莫给他跑了出去。」接着袋身摇晃,传到了另一人手中。 这招魂幡四角收起后,里边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头颅,现在却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