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逛街
03 逛街
酒店房间空间不大,一张大床占了多数空间,周凌欢叫前台拿两床被子上来,一张用来给王裕铺地,一张用来盖,再把床上多出来的枕头给他。 接着王裕脱掉外套,一掀被子躺进被窝里,大麻烟抽得他浑身虚软,头晕脑胀,脑门上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仿佛像发高烧一般,也不知道这股劲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但没过半小时,他就陷入了深度睡眠,沉稳地睡了一觉后,醒来发现天都黑了。他站起来一转头,瞥见一张亮着白光的脸,吓得后退两步,差点绊到被子。 “你醒了啊。”周凌欢伸手打开灯,暖黄光瞬间照亮房间,王裕眼睛被刺得闭了闭眼,“你怎么关灯玩手机?” “我看你睡挺沉的,不想打扰你。”周凌欢看向他,脸颊起了两坨红晕,显然是被暖气热过头了,“饿了没?我们去吃饭。” “我想洗个澡,背上都是汗不舒服。”王裕扯了下粘着后背的打底衣,继而拿了一套换洗衣服进浴室里。 水声哗啦啦响,浴室里配的高级沐浴露被人挤了五六泵,每一寸皮肤沾满泡泡,洗完后王裕全身上下充斥一股茉莉花味,感觉又香又清爽。 随即他多穿了一件毛衣,套上羽绒服便和周凌欢下到车库取车,出发去吃饭。 他们来到一家牛排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为了方便看菜单,王裕和他坐在同一边,虽然周凌欢很认真地给他翻译菜单的内容,但王裕不懂不同名字的牛排有何区别,不就是牛rou嘛,最后他选了菜单图片上标了热卖的那款。 服务员最先送上来圣诞节特供的免费饮料,一杯颜色由绿到粉的苏打水,喝起来一般,不过好在不甜,能解腻。 他搅一搅饮料,听着周凌欢流利地英语,待服务员走后,他问:“你是来美国出差吗?就像Jam一样。” “不是。”周凌欢吸了口饮料,“我在美国读本科,6月份刚毕业。” “什么大学?” “南加州大学。” “没听过。”王裕诚实道,“我只认识哈佛。” 闻言周凌欢轻笑起来,王裕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那你今年才21岁,好小。” “没有,我和你同龄——24岁。” “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我看了你护照啊。”周凌欢将饮料挪开,给服务员留位置上餐,忽然问,“你呢?” “我什么?” “你上哪个大学?”周凌欢自然地问道。 旁边的人突然陷入安静,周凌欢疑惑了一瞬,突然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呃对不起……”周凌欢道,“我忘了。” “我初中毕业。”王裕坦然道,他没责怪周凌欢,反倒感到有些新奇,这是他第一次被人问在哪里上大学。 要是在村里,不认识的人只会问他在哪个厂上班?工资有没有三千? 但周凌欢似乎倍感歉意,不断觑他脸色,盯得王裕别扭,他放下刀叉,将盘子推过去,“这块rou我切不下来,帮我一下。” 这显然是在给人台阶下,周凌欢立马答应,接过他的刀叉,熟练地将牛排切成十几小块,这样王裕就不用拿刀磨盘子了。 “说起来,你老师要和老头离婚吗?”王裕插起一块牛rou吹了吹,“尽早离吧,他是个变态。” “怎么说?” “他控制欲很强,不仅不让我用手机,还要我穿他带来的衣服。”王裕道,“那件旗袍,记得吧?根本就不是我的尺码,他肯定还有前任。” “我会转告他的。”周凌欢听完,对他刮目相看,情理上,王裕不用说这些话,毕竟早上被劳伦扇红的脸仍有些肿,“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啊?”王裕疑惑一秒,继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当小三有损功德——本来干这行就上不了天堂,那至少让我在活着的时候平平安安吧。” “你还信这些。”周凌欢被逗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饭后,王裕向窗外看去,步行街的人摩肩接踵,各大百货商店亮着灯,大屏幕上放着各品牌的圣诞节广告,广场中央有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不少人过去那里拍照留恋。 这次来美国,可能是他人生最后一次来了,王裕目不转睛盯着玻璃窗外,眼睛里映着街上的灯火,闪烁熠熠的,周凌欢看他一眼,继而回头叫服务员结账。 “走吧?”周凌欢道。 “好。”王裕又道,“付钱了吗?” “嗯。” “等下,我给你我那份钱。”王裕把手伸进口袋,将一沓零钱掏出来点了点数,周凌欢道:“你不用给也行,没多少。” “不行,我得给。”王裕抽了三张纸币塞给他,刚好45刀,继而折起钱,放回口袋里。 下到街上,王裕慢慢跟在他身后,走走停停,路过装修华丽的店铺会驻足看两眼。 路过一家手机店,王裕下意识摸摸口袋,想起手机早没了,他走快两步到周凌欢身边,“周凌欢,帮我买台手机行吗?” “行。”周凌欢一口答应,这不是什么难事,进了Iphone店,拿了台现货IPhone6后两人又出来了,全程没到半小时。 由于王裕没有电话卡,他只能打开相机功能到处拍拍街景,啥也没买,但是逛得很开心,周凌欢没有按照来时的路线走,反而领着他逛了一轮,成了个导游。 他们来到中心的圣诞树前,王裕把手机塞到周凌欢手中,“帮我拍一张。” 周凌欢有个喜欢拍照的妈,他对这件事情很熟练,微微蹲下,将手机摆直,找准角度后干脆地点击了照相键。 “你看看。”周凌欢递还手机,见他放大屏幕打量自己的脸,没有出现大小脸高低眉的情况,继而抬头笑起来,“你拍得挺好啊!” “我以前经常给我妈拍照。” “你和你妈挺亲的吧。”王裕随口说说,双眼却锁定面前的脸,忽然道“和我一起拍一张怎样?” “嗯?” “觉得你长得帅,和我拍一张呗!”王裕走近一步,“反正我们回国就没机会见面了,就当个留恋。” “好……”周凌欢突然浮现既视感,莫名让人想起来暗恋他的同学要他联系方式时的眼神,热切极了。 只见王裕转身随手拉住一个白人,将对方拉到周凌欢面前,他道:“让她帮忙拍照。” “……哦。”见到这一幕的周凌欢觉得王裕就算没有他应该也能成功回国。 周凌欢向满脸茫然不解的小jiejie说明,好在对方没有介怀王裕方才的行为,给他们拍了两张合影。 回到酒店吹上暖气,没一会儿两人困意袭来,周凌欢撑开眼皮去洗澡,王裕则倒入地铺中,将自己裹成一条肠粉。 睡到午夜,膀胱酸胀,王裕蹬开被子,摸着黑到厕所开灯,对准马桶舒舒服服地尿了一泡。 转身打开水龙头,余光蓦地一闪,一块玫瑰金的手表从灯下反射发光,王裕擦擦手,轻轻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鳄鱼皮表带的两端,手表带着一股低调奢华的味道,在表盘两根指针上方,清晰地印着品牌名“JAEGER-LECOULTRE”。 王裕不会欣赏表,但他欣赏钱,这个牌子的表还挺贵的呢!他都没见人戴过,还随手扔在洗手池旁边。 他多摸了两下,突然听到两声敲门声,周凌欢憋着尿问:“你还没好吗?” “啪!”王裕吓得手一抖,抓空了手中的表,表带掉到了洗手池旁的积水中,完全被水浸泡。 外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掉表的声音,周凌欢心下起疑,“你在干嘛?” “你……你等下,我还没好。”王裕转身扯走几张厕纸,把表带擦干净,最后给手表拍了个照再放回原位。 门蓦地被打开,正收起手机的王裕与他面面相觑。 周凌欢第一时间扫了眼台上的表,被反过来放了。 “啊,我,我先出去。”王裕先打圆场,讪讪笑着回被窝。 这边周凌欢拉上门,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把手表拿起来端详一番,表盘上的玻璃片有一丁点磨损,影响很小。 犹豫半晌,周凌欢把表戴到手上,躺回床后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躺在地铺上的王裕坐起身扫了眼周凌欢,自然留意到了手腕上的表。 他尴尬地重新趴下。 好像不小心被当成小偷了…… 王裕上网搜索刚拍下的手表,竟然要二十万,这表上连颗显眼的钻石都没有,凭什么这么贵?又转念一想,可能二十万对于周凌欢来说就是200块吧! 于是王裕含着羡慕的泪水睡着了。 等到回国那天,两人早早到达机场,过了安检后,不同的牌子店琳琅满目,王裕扫了一圈,拉着周凌欢进入鞋店。 这些鞋在国内买会贵一点,王裕打算买几双,留着新年穿。他伸手从鞋架上拿下几只鞋捏了捏,质量款式都很不错,价格也在承受范围内,他回头对周凌欢道:“帮我和他说一下,这双要45码,这双要41码,还有这个……” “好。”周凌欢和工作人员翻译他的话,没一会儿服务员便招呼他们去收银台结账,王裕打开钱包,发现剩下的现金不够一次性付清,大部分钱都被花在了吃饭上。 “先帮我付一下吧?”王裕小心翼翼地望向他,生怕他不答应。自从那晚摸了别人手表被发现后,两人气氛冷了起来,周凌欢不再主动帮忙,也没有带他出门,他挑好饭店后自己去吃,留王裕待在酒店点餐,除非王裕主动提出要外出。 “你怎么买这么多鞋?”周凌欢在机上轻轻一刷,机器很快吐出一长串小票,总花费了一千多美元,折合人民币快八千块,做鸭能赚那么多钱吗?周凌欢不动声色地思考着,在他的印象中,这类职业只存在于小说,一般又惨又穷,收入微薄,但王裕花钱大手大脚,似乎笃定自己还的上这几天欠下的钱。 “快过年了嘛,帮别人带几双。”王裕提过四双鞋,和他一起出去。 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王裕多看了几家店,买了不少护肤品和饰品,加起来有六七百刀,购物袋在两只手腕上勒出四五条红痕。 他们坐下,周凌欢忍不住问他:“王裕,我有点好奇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放心吧,我能还上钱的。”王裕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 “不,我不是质疑你……”周凌欢被戳破心思,别扭转过头,“不好意思,冒犯到你了。” “你道什么歉啊?”王裕为对方心口不一的行为忍俊不禁,他看着周凌欢心虚躲闪的目光,好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他蓦地凑近,“万一我真的还不上呢?” 随即,周凌欢瞥他两眼,好像在确认这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双眉微扭,认真地为难着。 王裕道:“嗯?打算怎样?” 周凌欢不语,反复觑他两下,没过一会儿压低眉,紧闭着唇。 小孩吗?直接给我打个欠条就好了啊。 见对方把这当真了,王裕憋不住笑道:“别生气啊,我会还的。” 余光收进一家粉色的冰淇淋店,王裕小跑着过去,隔着玻璃随便挑了两个颜色。 “this, this.”王裕戳戳玻璃,见她挖好两个球到一个杯子里,他又比个手势,“two.” 店员秒懂,多给他装了一杯一样的雪糕,王裕付了钱,拿着两杯雪糕回来。 “请你吃。” 手机屏幕蓦地被一杯双色雪糕球盖住,周凌欢接过,用勺子戳了戳两个球。 “吃吧,好吃的。”王裕几口就吃完一个球了,舌尖化开香甜的味道,冰冰凉凉的。 周凌欢舀起一勺,酒混着奶精味冲击味蕾,喉咙泛起一点恶心,舌头除了甜再也感受不到其他味觉,腻死了。 他不动声色看向对方的碗,居然快空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王裕道。 “还好。”周凌欢委婉道,艰难地咽下第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