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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相如进了宅子后,旧仆过来相迎,见二位主人自己买回来了吃食,不禁叹道,“有什么需要的叫奴去就可以了。房相和贵主怎能亲自去?”房相如笑道,“无妨。陪公主出去走走。今日我们宿在这儿,晚上,我亲自为公主炙rou于院中,下去准备吧。”“是。”漱鸢站在院中绕了一圈,依旧是修竹丛丛,莲池回廊,只不过看着比从前小了一些,道,“怎么没有以前瞧着大了?”房相如俯身查看了一下牡丹花的叶子,回头淡笑道,“公主忘了?我如今不是宰相了。按照勋官规制,住的房子不得过五间九架,两头门屋,不得过五间五架。”他说着,起身负手望向回廊,道,“这宅子是先帝当年赐的,也不算臣自己卖的。如今做中书令而已,自然依照本品,要改小些。”漱鸢为此感到抱歉,上前环上他的腰身,轻声道,“我知道你放弃了很多,我们才在一起……”房相如很快截住她的话,抬手碰了碰她的鼻尖,道,“千万不要这么说。舍弃,得到,从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值得与否不在旁人,而在,本心。”说着,他拉过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按了按。中宵明月当空,院落里尚有几株还未凋谢的花,零落地搭在彼此的花枝上,斜斜的疏影倒显得别致。院中一缕青烟慢慢升着,漱鸢坐在旁边看着房相如慢慢煽着铁奁下的火,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两个人的脸,彼此都是闲适的神色。“真香啊……”漱鸢在一旁捣起了杏子酱,听见肥瘦相间的羊rou烤得滋滋冒油,深深吸了口一口气,是木炭和rou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没好。再等等。”房相如虚着眼探身瞧了瞧,又坐了回去,不急不缓地用小刀翻转着rou片,道,“文火烤出油脂才行,外酥里嫩是为最佳。”公主仔细欣赏起中书令的脸,慢慢悠悠道,“想不到,房相做炊米之事也如此英姿。”他听得斯文一笑,掸了下袖子,道,“上一次炙rou,已是十年前。豫王府中议事,王设宴,门客数人对坐于室。”房相如抬头看了看漫天星子,盐花似的撒了下来,感叹道,“如今该得的,该看的,都已经过眼云烟。回头想想,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惋惜的。”拿得起,放得下,这是做官的最高境界。处于高位时宠辱不惊,罢相了也自得其乐。说起来,这种乐观的天性,他还是被她多少感染些。漱鸢抹了一筷子杏酱,喂到他的嘴边,颔首道,“尝尝。”房相如启唇品了一口,不禁直皱眉,道,“真酸!”他摇了摇头,“还是韭菜酱好些。”漱鸢如数家珍似的回答道,“吃鱼用桂皮,猪rou配蒜酱,炙鸭用椒盐;羊rou的话,要用杏子酱才是。”中书令诶了声,半信半疑起来,“宫里的吃法还真是不一样啊。”“啊,那个。”漱鸢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指点了点案几,道,“从前我吃胡饼和炙rou那事情……”房相如眨了眨眼哦了一声,“银刀擦饼,臣在陛下那告了一状。”漱鸢显然不大乐意,道,“是。你那时候,可真是爱多管闲事。”“臣是不想看你走歪路,以后叫御史写上几笔,流传百世,那可就不好了。”房相如见炙rou差不多了,挑起一片放入她的盘中,道,“其实那时候,也是为了你好。”漱鸢不以为然,拿起银刀从那一大块炙rou上削下来几片,习惯性地抬手拿起一张胡饼擦了擦银刀,没几下油脂和rou末被抹得一干二净。“等一下。”房相如抬手按住她的手,宽大的手掌盖住她的,道,“其实……那件事臣一直很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公主喜欢这么做,所以臣也试了一下。”“哦?那你有何见解?”房相如学着她的样子切rou,拿饼,擦刀,只见饼上蹭满了rou汁和碎rou,房相如比划了一下,“其实臣没发现这个举动有什么乐趣,但是,”他将饼撕成两半,然后卷成一个卷,道,“臣倒是发觉,用饼抹着rou脂和碎rou卷着吃,似乎更好。”漱鸢瞧之失笑,嗤鼻道,“此举不雅。我才不要呢。”“可以一试。”中书令以身试法,尝了一口,再次确认道。漱鸢斜睇着他的模样,见他吃得有滋有味,不禁有些怀疑,“当真?”“当真。”她迟疑着学着他的样子拿起方才的饼撕成两半,卷成一卷,艰难地看了一眼,终于咬了下去。一瞬间,烤饼的胡麻香,rou香,还有油脂的浓郁夹杂在一起涌了过来,唇齿四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大概这就是人间烟火的滋味。“如何?”房相如看着她怔怔的神色,会心一笑。漱鸢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心虚地垂眸,终于慢慢点头承认这独特的味道。“原来,从前将饼扔掉,真的挺可惜的……”她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小声说了一句。星瀚漫漫下,一炉围坐前,岁月安好大概就是如此了。作者有话要说:对于自己未来的子嗣,从前的房相如对此没有过任何猜想。满朝都知道自己独身一人习惯了,不拖家带口,一身轻松,也算不错。中书省里,属僚们虽然对此不说什么,可背地里常常叹一声可惜。他们的宰相英年不婚,大概这辈子都要如此了。后来房相如罢相,退居中书令之位,尚永阳公主。朝野中又是一片哗然——这以后,房相便是半个皇亲国戚了!那其子当如何优秀啊!房相如偶尔听过这些闲言碎语,虽然当时没太当回事,可听多了,难免也会自己遐想起来。他以后的孩子,该是什么样的?一切美好的畅想终于在孩子出生的那天结束了——不亏是个长得十足十像他的男孩,性情却是和公主一样,调皮可人。孩子的启蒙很是重要,房相如打算亲自教导他。可谁知,这孩子不仅贪玩的很,甚至还总爱缠着他阿娘一起。这下可好了。不仅授业困难,就连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变得少了一些。晚上的时候,房相如忍着几分酸意戳了戳了漱鸢的肩膀,试探问道,“今天就叫乳娘把不亏带到偏屋睡吧。他若是半夜闹,你也睡得不好。”漱鸢怜爱地搂着不亏不放手,头也不回地应付道,“无妨。我晚上守着他也好安心些。你若是嫌吵,不如去偏房睡。”房相如尴尬地眨了眨眼,只好默默收回手,一个人坐在榻上长长地叹气。他安慰自己再等等,熬过今夜,明日这孩子就去宫里玩了。到时候,能有个四五日的空闲时光和她相处。起初,公主还不大乐意,可他好言相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