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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地说。关铭笑了:“因为它给我的都是痛苦。”两年后,他俩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冷静地聊这件事。关铭说:“如果你一开始,就没有听过太多的好听的话,没那么多人奉承你,说你是那个幸存者,那失败也不至于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是吧?我有时候也在想,一个平庸的队长,一直工作到退休,也不会让手底下的队员因为这样的失误牺牲。这么看来,其实我还不如别人。”郑余余说:“但张智障的死并不都是你的错。所有人都有责任。”“没有,”关铭说,“因为我一直不听别人的意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你们没办法左右局面,事实上,就该是我来负责。”郑余余想起张智障,无可抑制地一阵难受袭来,甚至有些恶心,他甚至有一段时间在收网行动面对嫌疑人时阵阵颤抖,仿佛那人下一秒就要从怀中掏出一把枪。“你和刘洁一样,”郑余余看着餐桌上的白色桌布,上面带着蕾丝花纹,他有些慢地说,“你们欲望太重了,想要的太多,遇到失败总是归因于自己。”郑余余说:“你其实应该早告诉我这些,我就不会误会你。”“我不想解释,”关铭想点烟,但意识到这里是无烟区,只好在手里把玩着一根烟,说道,“这很像是在向别人分摊责任。我其实觉得,我不应该被安慰,让我不好受着,是最好的。”“所以干脆,让我干脆成一个坏人,”关铭说,“你们都站在我的对立面,我自己一个人痛苦着,其实是我觉得赎罪的办法。”但是人心总是偏的,总是自欺欺人的,关铭就算是刻意地想要遭人恨,却也没料到自己接受不了郑余余的恨意。他私心里还是希望郑余余能拉他一把,但是郑余余没有。郑余余难掩的眼眶通红,扶额低下了头。他不是因为觉得愧疚,他是想起了关铭的腿。第26章来日方长(十三)郑余余之前总是觉得,关铭对这个社会的反抗过于激烈了。关铭除了身边的这些人,其实对谁都没什么好意,对受害者少有同情。他总像是一座佛,太冷漠公正了。他知道关铭的来时路走得艰难,但总觉得,不至于像他这样反应巨大,关铭像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样。但是又过了两年,他亲自参与了关铭的一段人生旅途,却觉得,他不是走得艰难,那分明是每一步都拖着带血的脚印。郑余余没有立场陪在关铭身边,而且关铭可能不需要他陪着。关铭是一个打断牙往肚子里咽的男人,他只能去帮别人,而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在二十一世纪,如果还能找到一个不食嗟来之食的人,那就是关铭。关铭催促服务员,问怎么还没好:“熬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干这行真是没法活得长。”“你怎么这么脆弱?”关铭看他还是低落,说道,“真是善良的小孩儿。”郑余余说:“我之前没有那种感觉,现在,就是最近这几天,我忽然觉得,有些选择特别重要,会改变很多。”“以后也会这样,”关铭说,“你的人生就在一念之间。要慎重地做选择。”郑余余:“那你呢?”关铭说:“我一直学不会慎重,以后也要学了。”郑余余感觉到关铭已经猜到自己知道了他腿伤的事情,他今天一直在等着关铭在主动提起这件事,但是关铭一直没有说。他意识到,关铭可能不会说了。一直到他离开九江,都不会说出口。他不会用腿伤去绑架别人,一定要陪在自己身边,所以就算是两个人都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关铭也选择当个白痴。“你现在觉得,”郑余余说,“我怎么样?”关铭说:“不错。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合格的人民警察,现在也是这样想的,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原则。”“你之前,就是那次,”关铭回想了一下,“是一个小男孩打他妈,把他妈的胳膊砍了十二厘米的伤口那次。”郑余余一下子想起来了:“十七岁那个小男孩。”“对,”关铭说,“你们几个过去,小男孩他妈还没出急诊,就告诉咱们说不追究不立案,你们几个气够呛,我蹲门口斗地主那次。”他们难免会遇见这样的情况,报案的时候气在头上,把警察找过来,但无论是父母还是婚姻中的妇女,最后往往都会后悔,反而警察成了他们的敌人。那小男孩他爸在急诊便骂自己的爱人,怨她报了警,俩人起了口角,恨不得在医院打起来。郑余余当时气血上涌,恨不得当场拘了那孩子,关铭一局斗地主输了九千个豆,恨得牙痒痒,一拍大腿,一抬头看见郑余余恶狠狠盯着自己。关铭手里还拿着那根不能吸的烟,笑着说:“你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了什么吗?”“什么?”郑余余是真的不记得了。关铭说:“你说,‘你回去吧关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狂的实习生,”关铭笑道,“你管我回不回去的,你管得着吗?”郑余余也觉得挺好笑的,他那时候的脾气确实和现在不能比:“当时可能是气着了。”关铭:“家庭纠纷警察也不想管,我们几个老油条其实早就知道,遇上这样的事多半都是白跑一趟,都等着回家睡觉,就你气得跟什么似的。刚穿上这身警服都是这样,我当时觉得你跟个傻白甜似的,这种劲头持续不了多久,没想到一直到现在你也还是这样。”“你才是天生干这行的,”关铭说,“心里头有百姓。”郑余余不知道怎么就又把话题扯到这边了。关铭倒是没有自怨自艾的意思,说得津津有味:“这叫什么?“位卑未敢忘忧国”?”面终于端上来了,俩人饿得过头,反而吃得不多,郑余余看着他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就觉得也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关铭不挑食,什么也吃,吃起来还挺香,郑余余有时候没有胃口,看见他吃东西也能在餐桌上多坐一会儿。他知道关铭是不会变的,他已经三十一岁了,当初有的问题,他现在还是会有,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就注定是要有人在迁就对方。“哥,”郑余余说,“你知道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你觉得我怎么样?”关铭一口面还没吃完,抬头看他:“?”郑余余没给他装傻的机会,就等着。关铭拿块纸巾擦了擦嘴,说:“余余?”放在桌上的郑余余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工作很忙,经常没有时间看手机,所以微信设置的是直接可以显示信息内容,这样就可以在不解锁的情况下直接看到是事情是不是紧急。卢队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郑余余:“……”连着两个小时郑余余的手机都没有一条微信,就在他俩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忽然全天下的人都在找郑余余,崔奕加了他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