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临行前，老管家曾如此向乔纳森质问道，“我不明白。老爷，您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请求？就因为那个侦探所说的救赎男孩也是救赎自已？是的，我知道之后他私下里还对你讲了什么，这才是促使你最终同意的原因，但是……”老管家停顿了一下，他用一种近乎哀切的目光看着乔纳森，看着这个自从乔治·乔斯达去世后，由他一手照看长大的男孩，“乔纳森，我的孩子。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十年前的那场格陵兰岛事件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当我和乔斯达老爷找到你时，你毫无意识地躺在祭台上，浑身都是血，而你的周围……天啊，都是尸体！” 终于，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支撑不住似地跪倒在地，他还是无法忘记当初在格陵兰岛的山顶上看到的一幕。 已经冻得僵硬的乔纳森双手交叉平躺在祭台上，而在他的周围，则是跪着一圈又一圈的尸体，他们做着和乔纳森同样的姿势，如同在进行一场虔诚的祭祀，然而他们的面目是如此狰狞，身躯是如此残破污浊，被残酷定格在死亡的瞬间。 这些尸体有老有小，死法也各不相同，有被一枪击中眉心，也有失去大半内脏等等，而其中，就有乔纳森的导师莱斯特·安斯艾尔教授。 “这些……你们从未告诉过我。”乔纳森将老管家扶起到一边的椅子上坐着。 “乔斯达老爷不想让你知道，你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自从把你从格陵兰岛救回来后，你便开始每晚做噩梦，梦中你总是呼唤着一个词语，而你每次惊醒后都不会记得。” “我说了什么？”乔纳森敏锐捕捉到问题所在。 “克……克图鲁？”老管家努力回想着，这个单词过于晦涩，与其说是单词不如说是一个近似的发音。 “克苏鲁。”乔纳森突然泄力般坐倒在椅子上。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克苏鲁雕像扔掉了，然而祭祀还是完成了。 多讽刺啊，就以他自身为祭品的克苏鲁祭祀，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想到这，乔纳森就头疼得不得了。 “喝口酒，这么年轻就爱皱眉可不好，小心把姑娘们给吓跑了。”一身酒气的男人背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栏杆外，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这可不太像你能说出来的话，柯蒂斯先生。我还记得你和我第一次见面——一个沉着冷静的硬汉侦探——那可是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乔纳森勉强打起精神，温和地对科蒂斯笑了笑。 “看来老头真的很重视你，不仅要求我陪你一起来，还告诉你我的真名。不过想来也是，你可是祂选定的人，这件事注定只有你能完成。”见乔纳森未接过酒壶，科蒂斯自己悻悻然地喝了一口，就又放回了胸口内侧的衣袋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称呼我为侦探。当然，我知道，在外人面前，你可以称呼我为斯宾塞，斯宾塞·怀尔德。” “好的，斯宾塞先生。”乔纳森从善如流道。 柯蒂斯彻底放弃了纠正乔纳森对他的尊称，反而揪起另一个问题，“我很好奇，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名，为什么要等到上了游轮的第六天才说出来？” 原本忧心忡忡的乔纳森被对方这句话一下子逗笑了，“你是认真的，侦探先生？要知道前五天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每次你不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就是又不知道跑哪个女人堆了，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你谈话。” “咳咳，说正事。”科蒂斯努力端起一副靠谱的模样，“今晚游轮主人斯维尔·诺德加会举办一场小型的宴会，这次诺德加会带着男孩一同出席——以他的胞弟的名义。到时候我们也会去赴宴，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不要主动接近男孩，更不要有现在就带走他的想法，你必须知道，这个男孩对于诺德加很重要，甚至高于他的生命。而我们的任务只是观察男孩，并最终找到祭祀的确切位置，好提前告知给科林老头。” 乔纳森只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柯蒂斯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遍，话末又添了两句，“我询问过这艘游轮的抵达时间——明天上午十点，游轮将准时停靠在华盛顿港口。我想这也是诺德加终于愿意带男孩出来的原因。” “他想要庆祝。”庆祝他的回归。 对于斯维尔·诺德加，乔纳森自认是比旁人了解更深的。他曾在斯维尔最为困难的时期，伸手拉了对方一把，对方也因此能在英国拥有一席之地，并迅速发展成为新贵。 顺理成章的，斯维尔主动与乔纳森结交为好友。也正因如此，乔纳森才真正得知这位来自美国顶级世家的精英并非自愿来到英国，而是被流放到英国，至于犯了什么错，诺德加从未与他袒露过。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凯旋而归！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乔纳森到现在都记得对方说这话时模样——野心十足。 “这么看来当初那封邀请函也由不得我拒绝，作为他的好友，怎能不去见证这一重要时刻。”见柯蒂斯有些疑惑，乔纳森解释道，“斯维尔是被流放的，他一直都想要回到他的家族。想来这个男孩就是此次的契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斯维尔会将男孩视若珍宝。” “被家族流放算是件耻辱的事情，性格高傲如他愿意告诉你，看来你们的友情比我调查到的更深厚。” 甲板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柯蒂斯带着乔纳森开始往回走，“那么按照你们之间的交情， 在今晚的宴会上，诺德加极有可能找你聊天，依照他走哪都要带着男孩的习惯，我们或许能借此接触到男孩，到那时，我会试着引开诺德加，你就趁机与男孩接触套话，说不定能挖出点关于祭祀的信息。” 柯蒂斯就住在乔纳森隔壁，临进门前，乔纳森听见柯蒂斯对他说，“祝你好运，乔斯达先生。” ———————————————— “原来……我早就死了啊。” 男人抚上自己的胸口，里面空洞，毫无声息，这具人类躯体早已失去了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