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未霁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迟了，碎玉偷欢，不愿从云宇落下。

    但好在柚子早就挂满了枝头，院子中间的那棵柚子树上已经沉甸甸的了。

    “知知！你慢点，别摔着！”拄着拐杖的阿婆满脸皱纹，她看着非要爬上树非去摘那颗最大的柚子的外孙女，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没事的！外婆，看，我够到啦！”云知极为熟练地从枝头上摘下那颗柚子，像个寻食的仓鼠一般护在怀里，准备下树。

    “哎哟，慢点。”阿婆还想要走几步过去接住自己的外孙女，结果对方已经蹭蹭几步下了树，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好大一颗柚子，外婆，记得要给我做好多柚子糖哦，等开学了我带去学校吃。”云知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但是那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尤其说道柚子糖时，明显又亮了几分。

    阿婆接过柚子，那柚子有些沉了，她勉强才抱住，慈祥的脸上绽开了花：“好好，咱们知知啊，就喜欢柚子糖。”

    云知挽住外婆，棉鞋踩到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昨夜的雪来得又大又急，兴许是晚来了的缘故吧，当早上推开窗时，看到的就是一片的银白，整个小院都被雪色包裹，仿佛世界都是纯白的。

    云知故意又踩深了脚下的雪，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吱吱声，又将外婆的手中的柚子抱回来：“外婆，你踩我踩过的脚印呀。”

    两人的身影在院中消失，只有那颗柚子树还矗立在原地，黄色沉甸的果实和雪一起，压弯了枝头。

    白雪逐渐消融，春来复归。

    “知知，东西都带好了吗？”阿婆朝云知的房间里望，催促。

    今天就是云知回学校的日子了，她们这里离学校远，到学校要搭好久的车，所以要早点出发才行。

    “好啦，好啦！”云知收拾好半个学期的衣服和东西，装好那满满一罐的柚子糖，赶紧出门。

    到了小院门口，云知挥舞双手，正准备和外婆道别。

    “知知！”外婆突然叫住云知，朝她手里塞了个布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这个你拿着。”

    云知不解其意，打开外面包裹着的花布，里面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是一部智能手机，云知在班上看到别的同学玩过，大概有个印象。

    “外婆，这你哪里来的？”她急急看向外婆，有些诧异，外婆供她上高中已经是不易了，智能手机这个东西绝对不是她能拿出来的。

    “我把那镯子当了，想着给我的知知买个新奇的东西，外婆没见过，是那天有个年轻人说高中生要有个这东西，对学习有帮助。”外婆比划了一下，说出了来源。

    云知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她外婆是被那个年轻人骗了。

    “那这个手机多少钱？”云知赶紧追问。

    “没要钱，是用镯子和那个年轻人换的。”外婆用打开的花布继续将手机包好，在她的观念里面，这个东西是云知要用来学习的，要好好包好才是。

    外婆的镯子是一根祖传的玉镯，要是换成钱大概也不少，云知这下更加认为外婆是被那个人骗了。

    “外婆，你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我去把你的镯子要回来！”云知急得不行，她也知道外婆一向在她的事情上最为舍得，但是没想到外婆为了她轻易就相信了一个陌生人，把那根镯子给了别人。

    “哎，那镯子也跟我好久啦，成色又不好，这个东西知知不喜欢吗？”外婆不愿说，她总想着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外孙女。

    云知看着手上又重新被花布包好的手机，又看看外婆已经年迈佝偻的身躯，她低着头，眼角有些许晶莹衬着雪色溢出。

    “谢谢外婆。”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带着些许的哽咽道谢。

    “听说这个东西还能打电话哩，知知以后给我打电话就不用再找老师借了。外婆慌忙去伸手擦云知眼角的泪花，她说到这时，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

    云知不住点头，她们家里是有一个座机的，但之前没有手机，半个学期也打不了几个电话:“嗯，我会经常给外婆打电话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给周阿姨说了，让她常来看看你，给你送点东西，外婆你也不要太节省了，给自己多弄点好的吃。”

    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儿不住地絮叨，她每次一上学，都只能半个学期回来一次，所以都会好好交代老人一番。

    “知道啦，知知快去，不然错过车了。”外婆手往外扬了扬。

    车程漫长且颠簸，云知看着外婆招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车窗外，手中捏着被花布包裹的四四方方的手机，心中一时复杂。

    打开手机时，云知才发觉里面已经插好了电话卡，干净的界面上只有几个初始的应用软件，而引起她注意的，是那个绿色方块软件的右上角上那一个红色的1。

    点开那个软件，里面不出意料的一片空白，没有怎么用过的手机虽然已经注册好了聊天账号，但上面也是空空一片。

    如此便也显得下方的通讯录那里的红1格外惹眼，云知点进去，那里显示有一个新朋友通过搜索添加了你，后面有个绿色的方框，里面是“添加”这两个字。

    谁会来添加她？那人的头像是一根柳枝，背景模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云知瞧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后手指还是点上了“添加”两个字。

    再度调回主页面时，那里已经不再是空空荡荡的了，躺了一个柳枝头像的人，没有显示网名，头像后面是空白的，云知点进去，发了一条消息。

    知知:“你好，请问您是？”

    对方没有很快就回复她，云知等了一会儿，见对面没什么动静，只好先收了手机。

    时间还早，耳畔只有车的轰鸣声，云知看了一会儿车窗外天色翻白时分的雪景，在车内的暖气中没了意识。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云知揉揉眼睛，拍拍睡得发红的脸颊，往一旁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确定没有什么缺失的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车子渐渐平稳，道路也已经不再崎岖，云知探头看了一眼前方，收拾东西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