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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轻一点

    

“这次我轻一点”



    当夜,池港发生的变故,比任何人想象中的更漫长。

    池家内部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很快传回公馆。

    隋七洲手里捧着文字稿在沙发上打瞌睡,他白天跟在检查团队伍的屁股后面负责行程,为了避免祸从口出,凌晨还要背稿学说场面话,日子苦不堪言。

    隔壁,钟洱正在打字处理问题。

    那个欠款已久的老赖客户被直升机带去边境取钱了,可是没有手指银行验不了指纹。

    钟洱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直到保镖进来通报,他的神情才出现浮动。

    “钟先生,小七爷!池少带着邓小姐去财务中心验旧账本了。”

    保镖跟在池骁身边多年,绝对忠诚嘴严,但是在少数情况下,他们会把池骁的行踪透露给钟洱,如果钟洱觉得不妙,他再转告洪嘉,找上头几位管事的爷叔一起商量。

    这是老爹死前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池骁气盛轻狂犯大错。

    “他们去看旧账本了?”

    隋七洲立刻放下稿子,像活见鬼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窜到钟洱旁边,动作把地上打盹的牧羊犬都吓了一跳。

    旧账本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即便财务中心做账都用不上那些陈年数据,池家人依然很看重账本的存在。

    一是因为那个年代监管条例混乱,账本实际记录了池家从黑社会洗白的全部过程,池港又是私人港口,生意里包含太多人情债,未来港口的主人只有旧账本吃透,才算真正掌握家产。

    更私人的原因,便是十年前那场大火了。

    隋七洲只记得当时池骁和他都是十几岁出头,政治高层派人下来巡视保税区的情况,不知怎么听说账面有问题,正准备发文件仔细盘查,池骁一把火将档案室全烧了。

    幸亏老爹有先见之明,将提前扫描的电子版扫描存入封闭系统,这事至今只有七八个人知道。

    不过,现在又多一位。

    “邓音辞真去输密钥了?到底是她看还是骁哥看啊?”

    隋七洲催促保镖继续交代情况。

    保镖开启耳麦链接,根据通讯网传出的声音复述财务中心那边的情况。

    邓音辞确实跟池骁去看账本了,池骁蒙住她的眼睛带她进了财务中心,到保险库门口才把她放下来。

    密钥没有问题,保险库成功开启,池骁带着一个高级别的会计进去了,她留在外面。

    “我没猜错!幸好骁哥还有理智。”

    隋七洲坚定认为池骁果然不是色令智昏的那种男人,不会随便为了邓音辞破戒。

    钟洱不响。

    没有谁天生就是合格的继承人,如今的池骁也是被硬生生磨出来的,十年前他火烧账本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不理智。

    听说,他今晚和邓音辞在议事厅呆了很久,下令任何人都不准闯入。

    看起来也不是很理智的样子。

    钟洱正思考时,保镖随时关注那厢的情况。

    验账本进行顺利,最麻烦的是……就在刚才,宋帜给池骁的私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消息一出,钟洱难得坐不住。

    比起以往几年来池城走过场的检查团,这个宋帜似乎不简单,存心要找池家的麻烦。

    现在已经是凌晨很晚了,池骁去财务中心找账本的动静哪怕再大,宋帜在市区的酒店也察觉不了,只能说明他有派人在关注池港,如果出现异常反应随时会通知他。

    大事不妙。

    “那池骁接了没有?”

    钟洱站起来问保镖。

    “保险库没有信号,第一次没接到。”

    保镖仔细确认情况,最终还是给他负面答案。

    “现在接上了……”

    隋七洲光听着就紧张。

    一个电话的功夫,他们现在直奔财务中心打掩护肯定来不及,宋帜如果真的起了疑心打电话过来问,池骁该怎么回答才能脱险?

    隋七洲看了看钟洱,第一次觉得智囊团不太顶用。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棘手的问题很快结束了。

    宋帜和池骁通电话时,邓音辞在旁边“嗯”了一声,用打字的方式给宋帜发了两段消息。

    大致意思是,深更半夜他们夫妻二人在一起,具体干什么事,还有必要多问么。

    同样的说辞,男人编出来是没有信服力的,可女人困倦疲惫的声音一旦出现,工作查岗的电话都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了。

    倒显得宋帜那个清正君子有偷窥夫妻生活的怪癖似的,甚至还有可能被举报投诉。

    ……

    其实连钟洱都没猜到,邓音辞会帮池骁说话。

    “那你说,今晚这事儿一过,骁哥跟她到底离不离婚了?”

    隋七洲贼兮兮地问。

    钟洱仔细一想,释然不少。

    其实除了掩护池骁以外,邓音辞也没有太多选择。

    她该怎么讲?跟宋帜说自己老公是干黑社会的?大半夜砍人讨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他关进池城警察局等待发落?

    这不现实,警察局局长都要叫他一声“池少”。

    邓音辞是个聪明女人,她懂得明哲保身,不会在没有筹码的情况下和池骁硬碰硬。

    钟洱作为旁观者,忽然发现今年邓音辞和检查团同时出现的情况实在微妙,敌人的敌人似乎可以成为朋友。

    池骁一惯目中无人,现在,他身边却有了邓音辞。

    真是好戏连台。

    说回离婚的事,钟洱和隋七洲在池骁身上下的赌注不同,他反问了一句话。

    “你知道邓音辞会输在哪里吗?”

    隋七洲被问懵了,等待钟洱揭晓谜底。

    钟洱玄虚道:“因为她只有一个人。”

    *

    邓音辞确实只有一个人。

    身心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记忆的容量都被榨干。

    她根本不知道钟洱和隋七洲把她回宋帜电话的“英勇事迹”详细分析了一遍,从池港回到家的路上,她几乎都把这件插曲给忘了。

    立场不同,关注的重点也不同。

    整晚的记忆里,她只在乎一件事:池骁手里的密钥是什么。

    她被他cao得无力抵抗蒙上眼,他直接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等蒙住眼睛的腰带解开时,她身处建筑内没有阳光的走廊,面前是齐人高的保险库门,通行密钥需要在一个机器上输入,同时也是启动里面主机的关卡。

    由于年代久远,她判断那些都是完全脱离网络的设备,连机器都有些年头了。

    池骁让她先来。

    十六位的密钥她需要一次性摁完,长夜漫漫,她的动作很迟缓。

    机器键盘两边都有遮挡,她该怎么知道池骁等会输入的密钥?

    庆幸的是,她回家以后回忆了一天的细节,终于弄好了。

    看着手里写有两份十六位密钥的纸片,邓音辞牵起唇角。

    墙边藤蔓枯叶簌簌地落下,像是答应以死替她保守秘密。

    除了还在被窝里睡觉的猫咪,不会有人知道她怎么弄到池骁手里的密钥。

    如今,邓音辞想做的事终于完成了。

    池骁亲自带她去了账本所在的地方,亲自帮她打开了保险库的关卡。

    作为回报,她替他应付宋帜,根本不算什么难处。

    接下来几天,邓音辞彻底从池骁的视野里消失,她开始思考自己的退路。

    她有池港的门禁卡,知道主机在财务中心的大致位置,密钥也到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周之内她就能拿到账本,她反而需要担心邓经恺是不是会信守承诺跟她做交换。

    上次她打回去的电话被黄珍接了以后,邓经恺再也没联系她,邓音辞正想拖人问问,贺毓玲火急火燎地联系上她。

    “音辞,你猜谁来律师事务所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该死!”

    ……

    按照邓音辞库存告急的记忆力,贺毓玲最近应该在忙着和钱老板线上开会签约审计项目。

    她实在忙不过来,只好把这事全部交给贺毓玲,而贺毓玲确实做得不错,直到今天才栽跟头。

    钢铁厂那边规定,审计签约要对事务所验资,贺毓玲正着急凑钱做账,黄珍突然来了趟事务所,说联系不上邓音辞心里愧疚,于是给她留了张一百万余额的卡。

    贺毓玲对邓经恺在外面搞出来的破事再清楚不过,看见黄珍恨不得当场叫保安撵人,结果人送走了,卡却留在原地。

    贺毓岚不怕黄珍,怕的是贺毓岚出了什么事,黄珍心虚才上门道歉的。

    她暗自留了手退路,一直托新闻界的关系在打听贺毓岚被送去哪个疗养院,连带着给贺枷旭也安排了差事,让他研究国外人工肾或者可植入的肾脏辅助装置的情况,实在不行把贺毓岚接出国,也免得跟邓经恺扯上关系。

    邓音辞思忖良久,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她会跟邓经恺约个时间,用账本做条件,必须亲眼见到贺毓岚。

    “到时候我陪你去。”

    贺毓玲骂骂咧咧。

    “邓经恺真就不是个东西,我还听说他今年急着要升官呢,看他出台的那些垃圾政策,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勇气升官。”

    邓音辞太久没回省城,第一次听到这事,倏然有了个荒唐的念头。

    邓经恺急着要池家的账本,不会是为了升官吧。

    她心里咯噔一下,偏偏这个时候,池骁派人说要找她。

    ……

    自那夜池港诡谲过后,邓音辞对池骁有心理阴影,感觉他随时都会把她折腾死。

    她心如死灰地去Larceny报道,没想到经理只是给她换了身好看的衣服,便再次把她送上车,唯独不提目的地在哪里。

    可能那晚她成功替自己洗清嫌疑,赢得了池骁的信任,池骁居然让人送她去了水乡。

    这次造访,景点不再对外开放,空气微凉宁静,纪念品商店没有游客,也没有浣衣的演员。

    眼前只有一条雨花石铺垫整齐的小路,两旁种满了风信子水仙花,河流溪边芦苇点缀成青随风晃动,能闻见天然植物独特的芳香。

    “邓音辞,出来散步还这么心事重?”

    男人火热的气息从后面贴上来,依旧对她不太客气。

    池骁神出鬼没的行径让邓音辞对他避之不及,转弯就想原路返回。

    她不想跟他产生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她对他别有所图,他爱折磨她,仅此而已。

    彼此相看两厌的人,凑在一起散步有什么意义,没准也是折磨的一部分。

    池骁比她高,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像是乌云罩下来。

    “知恩图报是土匪的规矩,你帮我接了电话,我欠你就该还,今天检查团休息,没事做正好出来散散心。”

    他张扬跋扈惯了,却没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过法,再不愿意给她低头也得还个人情,当然,其中难免夹杂着几分私欲。

    池骁记着她上次看不起水乡造假的言论,硬是将这里焕然一新再请她回来,好强迫她改变的观念。

    邓音辞倒是没什么感触,被他压着散心就跟坐牢似的,他一直如此专制,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愿。

    她懒得跟他吵,任由他挥手招来一艘乌篷船,再被他拦腰抱起送了进去。

    乌篷船里面别有天地。

    桌椅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打磨得光滑,古朴气息扑面而来,午餐是在岸上新鲜烧制完成端下来的,做的都是家常菜,松鼠桂鱼,炒螺,三鲜汤,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菜,缺了随时再添。

    “……喜欢吗?”

    池骁不擅长对她客气,出于仪式感才问了句。

    乌篷船划起来很稳当,配上午后清冷的阳光,热腾腾的餐食,像是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

    邓音辞内心向往悠闲,但一想到池骁是提供的散心游,她顿时无语良久,扫兴没了感触。

    算了,熬一熬也能撑过去。

    与上次的热闹不同,这次只有他们二人独处,船夫划着桨绕着河飘,给午餐制造一点氛围。

    两个人第一次没有争来吵去的同桌吃饭,邓音辞是那种洋气冷艳的长相,偶尔古朴低调一回,内向得对着本旅游手册都能看好久,她边夹蔬菜边翻册子,完全不需要和人交流。

    池骁坐在迎阳光的那侧,他穿了套休闲服,嫌船里热就把外套脱了,胸膛宽阔精壮,腿长结实,长椅都有些容不下他豪放的坐姿,像是来打劫的黑社会。

    确实,两盘鱼虾全是他吃的,邓音辞一丁点都没碰,骨碟里干干净净。

    唯独一次接触的机会,是她喝汤弄花了唇釉,急忙想要拿摆在他这边的纸巾盒补救,没想到他直接抬手帮她擦了。

    “上次把你弄破了。”

    “这次我轻一点。”

    他道。

    ——

    池少是向日葵属性,给点阳光才能老实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