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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之中却含着一丝快意。他几乎是温柔地,愉悦地说:“费公子,你已没有父亲啦。”费存雪蓦然回头望向镜中。就在他们纠缠的片刻之间,镜子里的费闻已经满鬓霜白,他伏在谢摘身上,亲吻谢摘的嘴唇。他将死亡的气息永远留在了谢摘的唇上,然后镜中第三十六日的晚风到来,费闻在所有人的眼前化成了一卷风里的灰飞。镜中,谢摘愕然坐起。他伸手去触摸虚空,没有摸到费闻存在过的任何证据,却一把穿过了镜面,像有什么拉扯着他似的,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把拉出了镜面,跌坐在了一片狼藉的贺仪间里。舒汲月和谢筝注视着他。费存雪拾起了地上的剑,站在他面前。谢摘在回到这里的第一时就明白从头至尾都发生了什么事,他全身赤裸,带着费闻留下的jingye跌坐在费存雪面前。从失子开始就未曾消退的苦痛依然折磨着他身体的每一处,但谢摘面上平静,在费存雪面前不露端倪。费存雪慢慢走了过来。他身体孱弱,高热不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野火灼烧着喉咙和鼻腔,眼皮沉沉的,其实他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倒下去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他的父亲和谢摘没有相爱,没有背叛他,小摘哥哥还是那么疼他宠他,费闻也、也没有消失这个念头令费存雪狠狠打了个寒颤。谢摘裸露的身体和满身的爱痕在眼前更加地清晰起来。他开始想到各种各样的传闻,想到他的亲爹是因为嫉妒谢摘而自杀,想到谢摘曾经在费闻生辰时爬上他的床的传言。他又想到镜子里的画面,想到过去谢摘看费闻的眼神,费闻也总是情不自禁地去触碰谢摘。他的父亲和他最爱的人,他们两个都把他当做愚笨可欺的蠢货?费闻也许——也许已经死了。他的父亲不在了,大概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夺走了他的爹爹,占据了他所有爱恋,他爱这个人,他的父亲也爱这个人谢摘呆呆坐在那里的样子多么无辜啊,好像他从头到尾都是被迫的那样,可是——费存雪忍着眼中的泪——可是他却搂着费闻,主动而温情地与费闻交合!他夺走了费存雪最后一个至亲。费存雪站到了谢摘面前,眼泪已不受控制地扑簌簌落下,一串接着一串,他的嘴唇不断地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满心都想着:父亲为他去死的时候,可想过我该怎么办吗?我只有父亲一个一个亲人啊。我为何要那么喜欢他呢?费存雪满面是泪地立在谢摘面前一步之处,手腕一提,寒光湛湛的剑刃抵上了谢摘的脖颈。刚流产的双性青年受被赶出家门,在巷口遭人轮jian,前后xue被人射满jingye“父亲呢?”费存雪问。谢摘低低咳了两声——血沫还卡在他的喉咙里,不这样他无法开口:“死了。”谢摘从来没有听说过剪水镜这样邪器,费闻在镜中时也不曾泄露只言片语,可谢摘并不傻,甚至还称得上敏锐。在镜外时,费闻是高阶灵修,他体内灵气全无,入镜之后,费闻把毕生之功都给了他,自己则灰飞烟灭,最大的可能便是费闻入镜之前已经抱定必死之心,在镜外结阵,入镜之后又结,内外双阵能够置换灵气相当的人与物。因此在费闻一生功力都渡入他体内之后,他走了出来,而费闻被永远地留在了镜中,烟消云散,因果闭环,永无来生。谢摘不知道费闻为何这样选择,是出于爱,还是出于计算?只有谢摘活着出来,费存雪和谢远春才有未来可言,费闻会是这样想的吗?但无论如何,费闻用气刃洞穿他身体的时候,曾表露得很明确:他希望谢摘活着,带着他的力量活下去,去救谢远春和费存雪。谢摘不能死,他只能稍稍侧过颈项,抬手握住费存雪的剑身。他手上并无一丝力气。可费存雪的剑确实就这么让他握住了,再也不能进上一分。他们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地僵持着,一个人的剑横在另一个人的颈侧。舒汲月感到自己不该旁观下去,他自己也有一本烂账未清。他看着又恢复成普通护心镜大小的剪水镜,又看看谢筝站过的地方。在确认谢摘自镜中出现以后,谢筝就凭空地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仿佛刚刚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幻影。他临走前还那么温柔地笑,如一株菡萏的莲,与往日没有分别,既不为费存雪的悲恸所动,也不为舒汲月的震惊和痛惜所留。一股暗火袭上来,舒汲月不再思索往日与谢筝的点滴,上前又一次握住费存雪的手。他低眼望了一眼坐在地上衣不蔽体的谢摘,不知怎么地,忽然心生恻隐。他心道:存雪虽恨他,他却实在没什么错这里最该为费闻之死负责的,也许是筝儿,然后是我。费存雪让他一阻,手中剑也拿不稳了,唯有眼睛还专注地、寸步不让地盯着谢摘的眼睛。这双眼睛多么熟悉,却又多么陌生。素日的情爱炽火全都失去了踪影,只有一片寂寂的死灰与无限的阴影,仿佛谢摘整个人的精魂都随着费闻一起消逝在剪水镜中了。谢摘害他失去了父亲,谢摘并不爱他费存雪的泪水几乎止不住,因为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他却是铭心刻骨、矢志不渝地爱着谢摘。他猛地撤剑,对谢摘喘息着怒吼道:“滚!”谢摘抬起脸来,嘴唇一抿,似乎有话要说,舒汲月唯恐他再度刺激费存雪,弄成一刀两断之局,先阻在了两人之中,俯身把谢摘从地上搀扶起来。也许是因为从镜中景象察觉了谢摘实是蓄灵之体,也许是握住谢摘小臂时,从那绷紧的臂肌上察觉到隐隐的抖颤,舒汲月怜悯之情更浓,把人扶起后,就将自己的中衣外衣都解了下来,挂在谢摘肩头。以他的立场,这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费存雪在舒汲月把谢摘扶起来的当口就转身过去,不知是不忍看还是不欲看,谢摘披好衣物蹒跚两步到他面前,还未发一言,费存雪已万分警惕地再次握紧手中剑,如对仇敌一样凝视着谢摘。谢摘于是没再开口,他对舒汲月点点头,算是劝他留步,然后便一步步向外去了。费存雪木然立在屋中,触目是满眼狼藉,那些包裹在正红锦布里的贺仪,一样样一件件曾都是对他的祝福,也都藏着对他的歆羡。他出身名门,有慈父在上,恋人在侧,前几天本来已是他的婚期,他很快将过上无忧无虑,一双两好的日子现在都成了泡影,他什么都没有了。费存雪感到孤单、疲乏,偌大的留春山庄,此时此刻夐然无声,冷寂得可怕。他把剑回鞘,视线一一掠过打翻在地上的酒瓶、茶叶、玉器等,最后总算落在那面湛蓝的剪水镜上。他似乎于无边的虚空之中抓住了什么,剑鞘指向剪水镜,对舒汲月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杨老大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