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公开课

    “叮呤”一声，门内响起了轻轻的一声门铃提示音。

    “进。”　罗斯威尔按了身旁的门禁，给阿尔卑斯开了锁。

    看到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不禁疑惑，阿尔卑斯怎么会想到还来自己办公室。明明上午一副吓得要死的样子。

    “教授。”阿尔卑斯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嗯……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问声好。刚刚听到艾米说，你不同意当她的导师？”

    实在想不出说些什么了……瞎扯一点吧。她尴尬得快要晕倒了。

    空气中一阵诡异的沉默。

    糟了，他不会迁怒于我吧！早知不听蒂凡尼的话了，我来自讨苦吃干什么！　阿尔卑斯欲哭无泪，在心中默默想着待会儿得找个借口赶紧跑。

    罗斯威尔故意拖了很久也不说话，此时正撑着脑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阿尔卑斯不能说是像艾米那样漂亮，但是清秀标致的小脸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是大家闺秀。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绿色大发卡夹在后脑勺，但是因为相对稍短，还有很多发丝从旁边翘起，平添了几分俏皮。

    此时她身穿白色吊带连衣裙，胸口处的半透明荷花边可谓完美，衬得精致的锁骨愈发好看。

    不过罗斯威尔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转向她的脸，侦测着任何细微的表情。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　阿尔卑斯再度微启双唇，但硬是发不出声音，话语都卡在了喉咙口。

    这下办公室里是真的一片死寂，只剩空调吹出冷气的嗡嗡声了。

    细看着少女因为尴尬而微红的脸，罗斯威尔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不禁抿了抿嘴。

    上午还拼了命地躲自己呢，怎么现在就主动找上来了？

    他就故意保持沉默，一双红瞳静静地盯着阿尔卑斯看。

    阿尔卑斯被盯得心里发慌，再也支撑不住了。她缓缓地从背后拿出装着布丁的小纸袋，轻轻放在桌子上。

    “其实是中午不小心多买了，想给你带来。”　她装出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施舍表情，但是脸红耳热是掩饰不了的。

    棕色的小纸袋几乎没什么褶皱，从中间透明部分可以看到一枚粉色小布丁静静地躺着。

    罗斯威尔并没有多惊讶，毕竟自从开学到现在，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女学生或者女老师送来的礼物。什么花啊项链啊都不算少的，最多的还要属……情书。

    “谢谢。”　他看着阿尔卑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比平日温和。语毕，便当着她的面打开纸袋，想找有没有贺卡之类的物品。

    竟然没有。罗斯威尔有些失望地扯扯嘴角。难道她就是单纯来想给我送东西吃？

    阿尔卑斯看他不像是抵触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心想自己可以找个借口溜走了。

    正当她开口时，却被罗斯威尔的手势打断了。他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尝一下吗？”他问，娴熟地拆出咖啡馆自配的小勺，插在光滑的布丁上，递到阿尔卑斯面前。

    诶，怎么回事，他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不对啊，刚刚艾米明明还来烦他了来着。阿尔卑斯歪了歪脑袋，迟迟不肯接过小盘子。

    罗斯威尔见她一点反应没有，就收回了手，自己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阿尔卑斯想走，但是看他完全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只好如坐针毡地定在座位上。他吃东西的动作也太优雅了，简直像在电视里看到的皇室贵族家的千金。

    她忍不住，时不时就朝旁边瞥，想多看几眼他的盛颜。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有这么一瞬间，阿尔卑斯看着罗斯威尔如天神下凡般的侧脸，只觉得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因他而存在。

    突然，他开口说话，打断了阿尔卑斯脑海里的美好幻想。

    “你想请谁做你的导师？”　罗斯威尔说着擦擦嘴，清理了一下桌面。他转过身来看着阿尔卑斯，将手撑在转椅的扶手上。

    他这是想干嘛？阿尔卑斯咽了咽口水，说：“我想待会儿就去问塞里斯教授。”

    罗斯威尔听闻挑了挑眉尖。

    “没戏，他今年不教课也不指导。”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睛盯着对方，看着阿尔卑斯脸上骤显失落。

    “好吧，那，那我找别人好了。”　阿尔卑斯只觉得天都快塌了，双手攥紧了裙角。

    “下午你有什么事吗？”　他用贴着红色水钻甲片的手在桌上轻敲了几下。

    “唔……暂时没有。”

    “我有一堂公开课，需要学生会的同学参加，如果你有空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来也没关系。”

    阿尔卑斯闻言，狐疑地眨了眨眼。罗斯威尔竟然会主动邀请她这个几乎垫底的学生，去旁听他的公开课？感觉不是很对劲。难道他是想接近我？哎呀，再瞎想些什么！她赶紧晃了晃脑袋。

    “可是教授，你早上第一节刚刚上过课。”

    “下午是给经管系上的，通过后我下学年才可以开正课。”　罗斯威尔拿出难得的耐心和阿尔卑斯解释，“我现在只教你们的选修。”

    阿尔卑斯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她好想说实话……像罗斯威尔这种上课都懒得张嘴说话，只会闷闷写板书的，怎么想都不能在公开课上表现得好吧……她甚至都一直怀疑他能当上教授都是靠的关系。

    所以直到如今，阿尔卑斯对他可谓是又讨厌又心存好感，这才导致她有些时候不想在罗斯威尔身边待久，有些时候又会主动往他身上贴。

    太矛盾了，好难受！犹如冰火两重天……

    罗斯威尔看着对方脸上复杂的表情，基本能猜出个一二。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说：“我不强迫。”

    “我，我可以去的。”　她点点头。

    殊不知参加这场公开课将会是她学生生涯中最后悔的决定。

    她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罗斯威尔到底哪来的这么大排面。此次展示课在校政大堂，她上一次来还是在听科学家讲座的时候。

    进入大堂的那一刻，阿尔卑斯惊讶地发现，这么宽敞的场地竟然是座无虚席。放眼望去，第一排坐的是包括莉娜在内的校级领导，后排则是戴着各色徽章的学生。她甚至有看到戴着金色勋章的A级学生。

    “同学，你的位置在第一排。”

    正沉浸在观察四周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男声，吓了阿尔卑斯一跳。

    猛地回头，竟然是柏德温。他手里拿着签到表和笔，也穿着正装。

    “你不是文学系的吗，怎么来听经管的课？”　阿尔卑斯盯着他问，一瞬间加深了他在自己心中本就奇怪的印象。

    “我是学生会主席，中小型活动都是我负责的。”　他声音温和，浅浅笑了一下。

    “这样啊……等下，我怎么会坐第一排？！”　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之前说的话。

    柏德温用手里的名单掩着嘴笑了几声，推了推眼镜说：“你是凯迪拉克教授亲自点的旁听员，按照规定得坐前排。”　他领着阿尔卑斯来到了一个稍靠边的位置。

    “作为外系学生，你可以更客观地对他的教学互动水平做出评价。”　柏德温说着，将一块小显示屏塞在阿尔卑斯手里。“在这上面打分。”

    “好正式……”　她由衷地感叹。身为学生会最底层、最边层的学生，她还是第一次可以参与到公开课评分中。不过这哪止公开课啊，分明就是讲座吧！

    柏德温在她身边坐下，对着通讯器说了些什么。

    就在阿尔卑斯一个愣神的功夫，罗斯威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讲台后。他穿着深灰色正装，里面的衬衫是酒红色，还打着黑色领带。或许是因为场合比较正式的缘故，竟然破天荒地把头发扎得很整齐，长刘海也像开学第一天那样被一只银色卡子夹在一旁，但还有几撮碎发恰到好处地垂在耳前。

    一想到他是学经济学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些网络小说里的董事长或者总裁……要是拉到国科园外边去营销一下，妥妥的万千少女的梦啊！阿尔卑斯想着，低头在“仪容仪表”那一栏里打了满分十分。没办法，这点真喷不了。

    整个讲堂在罗斯威尔出现的时候就已是一片安静。阿尔卑斯回头，意料之内的，几乎所有所有人都拿着手机在拍照。

    要不我也……？

    想着，她打开相机就对准罗斯威尔的脸。镜头里的他因为讲台上的聚光灯而微微蹙眉，手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在传文件的大屏幕。

    这个角度也太合适了……简直就像时尚杂志封面的男模！

    正当阿尔卑斯在为自己的拍照技术沾沾自喜时，她突然感受到了冷冷的目光，抬头注意到罗斯威尔正在死死盯着她……不对，好像是盯着旁边的柏德温？

    阿尔卑斯转头看了眼正在指导技术员cao作的柏德温，又看了看讲台的方向，发现罗斯威尔已经撇过了头。

    准备工作做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半昼时公开课才正式开始。

    相比于平时，罗斯威尔的话确实变多了，但他就像个无情的背稿机器，阿尔卑斯都要怀疑底下被点到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同学都是托了。

    即使他的声音通过音响设备传遍整个讲堂，阿尔卑斯还是忍不住地犯困。

    实在是……听不懂。

    没过半小时，阿尔卑斯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美美睡着了，打分的显示屏还亮着放在一旁。

    柏德温做完了工作，正靠在椅背上休息，见身旁的人已经进入梦乡，不禁嘴角上扬。他伸手越过阿尔卑斯，去拿显示屏。

    罗斯威尔梳理完一页课件，正要翻页，转头恰巧看到第一排两人的动作。从他的距离看过去，分明是柏德温脸上带着笑容，一手搂着身旁的少女。

    “啪嗒”一声，他一个没拿稳，手里用来指课件的教鞭掉在了地上。

    一阵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但罗斯威尔也只能强压着情绪，默默地低头捡起教鞭，重新进入到课程。

    他表现得面无表情，却死死咬着后槽牙，写板书的力道也比先前重了许多，弄得电容笔和屏幕碰撞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柏德温敏锐地察觉到讲台上的人的情绪波动，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怎么在意，拿过显示屏后就替阿尔卑斯在“互动交流”板块下打了个大大的三分。

    等过了近一小时，阿尔卑斯才从睡梦中醒来。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满意地发现罗斯威尔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总结阶段。

    可是她却没发觉他那淬了毒一般盯着这个方向的目光。柏德温也没发觉，他正和阿尔卑斯说着代替她打分这回事。

    终于，大堂响起了掌声，意味着漫长的两小时终于结束了。身后传来了一系列窸窸窣窣理东西的声音。

    阿尔卑斯“咻”地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想着回寝室睡午觉，却被莉娜叫停了脚步。

    “阿尔卑斯同学，咱们出去谈一下？”　她语气平缓，让阿尔卑斯不容拒绝。

    两人走到了大堂外的树荫底下，莉娜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你旁听下来觉得怎么样？”

    “我？”　阿尔卑斯愣了。她可以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呀！

    “呃，我觉得，他还有改进空间，嗯。”

    “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阿尔卑斯正想着怎么回答，柏德温便从身后走来。

    “教授别的都还好，就是有点莫名其妙。”　他笑着说。

    阿尔卑斯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莉娜打断了。

    “唉，你们别太往心里去。”　她说，“他是那届东校毕业生的前三，校长亲自批他来当教授，难免心高气傲惯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他开专业课的权限，你们觉得呢？”

    柏德温故作思考了一阵，说：“要不再等一学年吧！阿尔卑斯你觉得呢？”

    “啊，也行，我也这么觉得。”　她尴尬地敷衍着，其实不太想给这件事提意见。

    在莉娜点了点头后，她与两人道了别，便转身往寝室方向走去。谁知，一转头便对上了不远处罗斯威尔冷冷的目光。

    他的那个位置足以把刚刚她和莉娜二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教授，你今天……”　她嘴中的“好漂亮”三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罗斯威尔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看得出来你很赞同学生会主席的观点。”　他淡淡地说。

    糟了，他这是生气了？

    “没有啦教授，我只是……”

    她还没说完，罗斯威尔竟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走了，一句道别也没留下。

    “哟，对自己的学生还这么无情。”　柏德温又跟在后面姗姗来迟般插了一嘴。

    “看来教授首先要做的事是搞好和学生间的关系呢。”柏德温故意说得很响，确保罗斯威尔有听到。

    阿尔卑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突然心底泛起一阵钝痛。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啊……怎么罗斯威尔会用那种眼神看她？是他自己邀请她来做旁听员的，如今怎么招呼不打就走了……难不成是伤到自尊了？

    “学妹，不值得。”　柏德温看着远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

    “和有些人扯上关系是会被毁了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