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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魔君的神魂在幻境中踟蹰徘徊。蔺负青看着这一切,这已经发生过的,已经尘埃落定无法扭转的一切。……原来当年他入魔后,曾将方知渊伤得那样重过,那人明明坚称没有的。蔺负青想:最后,方知渊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囚魂锁这种令他憎恨入骨的东西扣在自己身上的呢?今生他陪知渊夜探方家之时,这人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再次面对这件曾经囚锁过他们两人的的邪物的呢?蔺负青不敢深思,一种细密的抽疼与悲哀渐渐从神魂深处传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被幻境影响了。而幻境仍不停,径直向更深处跌去。蔺负青看见了方知渊与尹尝辛拜别。这便是他的星星和他的师父的最后一面了。方知渊没有多说什么,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也不怎么擅长用语言表达情绪。他只是用囚魂锁牵着蔺负青,跪在尹尝辛面前磕了三个头,说,他要带他师哥走了。尹尝辛摇了摇头,说不妨事,很快他自己也要走了。方知渊问师父去往何处,尹尝辛并不回答。最后,方知渊向师父求了一样东西。虽然拜入尹尝辛门下已有七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师父讨要东西。“如今堕魔道之人为天下所不容,仙界修士见魔必诛之。”方知渊跪在虚云主峰顶端的雪地之上,语调冷静,“我怕日后,会在混战之中力有不逮,护不住师哥。还请师父赐教。”尹尝辛沉默了许久许久。方知渊便也无言跪在哪里,两人僵持着。最后,尹尝辛给他和蔺负青各画了一个阵。小巧的银白阵法,在两人身上一闪即灭。“一体双魂,承伤换命。这个阵法名叫承命魂阵。”尹尝辛那双狭长的浅色眸子浮着些许哀色,他细长的手指抬起方知渊的脸,“……你一直心里觉得欠青儿一条命,是不是啊。”几步远处,蔺负青站在那里,他的双手被缚在后面锁住了,只能低头用力用牙咬着肩上的锁链,死死皱起的眉宇间隐显痛苦之色——每当他本能地想动用体内沸腾的阴气时,身上横的锁链就会让他浑身剧痛。尹尝辛轻轻叹息:“这个阵法,能叫主阵宿主替子阵宿主承下除了疾病、毒素和衰弱外的一切伤害。”“这样……就算你把这条命抵还给你师哥了罢。”方知渊由衷地低头长叩,“多谢师父成全,知渊走了。”继而他起身拂雪,手上用力一拽锁链。蔺负青一个踉跄,喉里吃痛地呜咽着,甩过眼怒视着方知渊。后者无动于衷,淡淡道:“师哥听话,该走了。”他就这样牵着蔺负青,走了。……是夜,宋有度将粟舟停在山间。如今虚云四面都是伺机围杀蔺负青的修士,直接下山离岛是不可能的。宋有度说要送他们最后一程。方知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虚云四峰。荀明思和叶花果站在山崖之前送行,在两人身后,原本风景秀丽的奇山已经荡然无存。在阴气的侵蚀之下,虚云遍地草木枯萎,寒风瑟瑟,高峻山峦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死灰气。外门的弟子们早就被陆续送走了,他们受不住这样浓郁的阴气,再呆下去迟早要堕魔道的。而就在片刻之前,他们发现尹尝辛不知所踪。他们的师父就这样留下一个残破的山峰,消失了。当年那白衣小仙君于临海上含笑一点,漫不经心地创立的虚云宗,七年来庇护了无数阴体之人的虚云宗,就这么没了。荀明思敛衣深深行礼,低声道:“两位师兄,保重。”叶花果哽咽着,也道:“保重。”除了一句保重,他们此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方知渊点点头,平静道:“走了,别送。”就在他转身,抬脚踏上粟舟的那一刻,身后忽然有稚嫩悲怆的少女嗓音响彻,惊碎暗夜:“哥哥!!阿渊哥哥——!!”方知渊倏然变色,他回头。朦胧的远山小路上,一抹飘渺红裙奔来。鱼红棠泪流满面,她在崎岖的山间奔跑着,哭喊道:“阿渊哥哥!别走,等等我,别走……”荀明思等人也惊住了。这样残忍的离别,他们本都是想要瞒着鱼红棠这个小师妹的。这女孩才仙龄十四,她才十四岁……太幼小,太纯真,还没来得及经受半点苦难的磋磨,是一朵柔嫩娇艳的海棠花。她被蔺负青养大,自幼从未和她的青儿哥哥分离过,哪怕一日也没有。方知渊把心一狠,将蔺负青拦腰抱起,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粟舟,“宋五,开船!”“你要去哪儿,你们要去哪儿!?”鱼红棠声嘶力竭,泪珠从乌湿眼眸里滚滚而落,也被她抛在后面,“为什么不带我走!!”粟舟轰鸣着腾飞的同一刻,红衣少女也御风而起,她颤抖着哭道:“青儿哥哥不认得我们了,虚云四峰变成这个样子了,师父也不在了……现在你又要走了!把青儿哥哥也带走了,那小红糖怎么办!?”“鱼小师妹……小红糖!”荀明思忍着酸楚咬牙道,“回来吧,不要让你阿渊哥哥为难!你……”他想如实脱口而出,方知渊此一去本就是九死一生之险,以你的修为和仙龄,只会成为他的拖累。可是,这又如何说得出口……“不!!”鱼红棠不甘地摇着头,眼神火热。她灵气挥霍到极致,她猛地向粟舟伸手:“带我走吧,阿渊哥哥……带我走!小红糖会听话的,我可以吃苦,我不怕受伤,我努力修炼——我只要和你们在一块儿!!”“……”方知渊渐渐红了眼眶,咬牙背身别过头去。黑衣在狂风中拂动着,他并不看她。粟舟速度提起,向上升起,升到云层之间。有山下的修士被这惊起,无数的法术法宝冲粟舟轰来。那以老神木的树干制成的粟舟却如铜墙铁壁,岿然不动。“别走……不要走!”娇小的红影在漫漫寒夜中追逐着远去的粟舟,嗓音越来越悲恸高亢,凄如杜鹃泣血。女孩拼命拼命地追着,泣声呼唤着,乞求着。可是那粟舟却越来越远,粟舟上的身影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已经快要看不清了……直到某一刻,鱼红棠灵气耗竭,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她在山间的砾石土泥里打了两个滚儿,手脚都磨破了,发髻也散了。可她下一刻就爬起来,她迈开双腿,逆着山风奋力地奔跑,用凡人最笨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