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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昔年的我。我年幼时,一日十二时辰不过两件事:听师尊授道,和闭关清修。可青儿不,他养捡来的那条小红鱼,养花养草,搭屋子打扫屋子,洒水做饭,开窗晒太阳,中午要趴在太阳底下睡觉。他每天要给我做凡人的饭菜,要和我聊天,我说他不专心修行,他竟说我懒,什么都不管。他还……还要我抱抱。……抱抱??我头疼。可我着实不会养孩子,所以只能听他的。青儿把怀里的鱼亮给我看,说养孩子都是要抱抱的。我只好把他和鱼一同搂进怀里,抱抱。青儿给我搭屋子,我便住;他给我做了饭,我便吃;他要我带他和鱼下山离岛去玩,我便面无表情跟在他后面走,心中暗暗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直到某天,我听到个卖菜的老大娘和青儿混熟了,笑容灿烂:“小仙君,又来镇子上玩啊?”青儿认真点头:“总得把师父和meimei牵出来溜溜,晒晒太阳……啊,今儿的白菜好新鲜,卖几钱?”很快,更令人头疼的事来了。青儿竟问我救世仙是什么。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所谓救世仙,自是我欲叫他成为助育界摆脱炉鼎宿命的那个人,只待他乖乖修行长大,等育界生灵与盘宇真仙的大战打响的那一日,他自会知晓。岂知道这孩子竟会想得那么深,更把自己折腾出了心魔?那晚的烛火亮了一夜,青儿在床上缩成一小团,他发着高烧,像只快病死的小白猫。我心中又开始刺痛,这回痛得越来越厉害,我对他说:“别想了,再想下去你很可能会死。”就像是要印证我这话似的,青儿开始剧烈地咳,咳出了许多血。我的唇角抽动,明明不是第一次见血。青儿咳完了,就咬了咬下唇,抬眼很虚弱地小声埋怨:“……你怎么不早说。”然后他便生气了,用沾满血的手往我道袍上使劲儿蹭。……我忽然意识到,他这样子闹其实是想安慰我。若是以前的我——那个盘宇界的辛童子,决计意识不到这等细腻的凡人情绪,可如今的我居然懂了。“……师父,”快黎明的时候,青儿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轻声笑,“会有一天,你需要青儿去救你吗?”我说:“不知道。”却有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冲上鼻腔喉头。他带给我七情六欲,将我从一个死物变成了活物。若这么想,或许他已经救了我。可是我却将要害死他。从我将他造出来送入这个育界的那一刻起,我亲手便将枷锁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谁也取不下来。后来,我常见青儿独自站在山崖上远眺,或坐在老神木下静思。心魔不得破,他固执地想求个答案,耗得精气神日益虚弱下去,却仍是白衣清眸,身姿笔挺。每当他发觉我在身后看他,便回头冲我笑,也不说话,只是笑。少年笑时温柔得眉眼生春,比任何一个盘宇仙都像仙。有一天他对我说,小红糖自幼与世隔绝终究不好,待她再大些,该送她离岛去人世间看看。我坐在虚云主峰的松树下,将青儿抱在怀里,听他用细弱的嗓音认真为鱼的今后盘算,便知道了他已在安排身后事。我拂去少年单薄肩上积雪,问:“把鱼送走了,那你呢?”“虚云峰上这么冷。”青儿在我怀里仰起苍白的脸,很自然地道,“我就陪着师父吧。”……这段日子,他还坚持每日打扫做饭养小孩,却不再把我牵出去溜了。很奇怪,我本应痛苦于自己精心造出的“救世仙”未长成便陨落,亦或是愧疚于无法实现师尊遗愿,可我竟在怀念凡俗小镇青石路上那一道太阳。终于有一天,我耐不住心头煎熬,暗自为青儿开了一卜。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四十九根竹筹策,我算他今生命途。我看见了天意如刀。天意如刀割在少年的身上,一片片血rou如红梅凋零。白衣少年昂着头,脊梁清瘦如竹。他踩着自己的血,逆着天意一步步往前走,走到更黑暗更血腥的地方去。我在身后唤他的名,一句句,一声声。那少年不回头,更不停下,好似连听都不屑一听,他只管往前走;身上血rou被割落得越来越多,很快大半个身都化作了森白的骨架子,可他还是往前走。我在后面追赶,伸手欲拉住他,可竟怎么也追不上。青儿走得离我越来越远,那孩子身周没有一个人陪他。他终于死了,在冰冷残忍的天意下被杀成一架骷髅,可那骄傲的白骨依然摇摇晃晃地欲向前走,直到天公一道巨雷劈落,骨架轰然倒塌粉碎,灰飞烟灭。——我惊醒,噗地一口血喷在身前,咳得昏天黑地。……=========阴渊之上长风吹彻,白衣黑衣并肩,仰头看着育界的天穹。天已经黑下来了。密密麻麻的小点聚集在云端,竟如泛滥的蝗虫大灾,而地面飞沙走石,搅乱两人的衣角。蔺负青忽然道:“知渊,那救世仙的心魔……如今我想通了。”方知渊并不看他,“只要别哭别吐血,你爱怎想怎想。”蔺负青也没指望小祸星给个好话,自顾自地道:“是师父毁了魂木又炼出五尺清明,渺玉女为育界投身阴渊时我还不知事,防下大半阴祸的仙塔是举仙界之力建造的,阴祸后为我悟魔道的是你,聚合人族妖族的是小红糖……”“重生禁术是师父教的,天裂时逼问出炉鼎二字的是姬圣子,看出史册迷雾的是你,护了森罗石殿又护虚云的是叶剑神,将那古书摄魂是陈副院……”蔺负青仰望穹空上聚集的天外神——那些盘宇真仙们。又低头看着崖下,远处的雪骨城灯火通明。他低声道:“哪有什么救世仙。要破此漫漫长夜,唯有三界众生齐燃灯,我能做个点火人便足够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心头似有枷锁脱落,随风消去。忽而忆起幼时,他曾对尹尝辛说过,青天太大,自己不过一介凡人,背不起来。又忆起前世的山海星辰台,他曾与姬纳争辩,一份因一份果,三界的因果岂会是一个人便能扭转的。其实他曾经看得最是清明,只不过后来多磨难,一步步迷入歧路,挣扎不能摆脱。蔺负青怅然叹息,“折腾了那么多年啊……”他扶额,轻笑道:“我那个傻师父,可害死我也。”方知渊不明就里,侧头皱眉看他。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