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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这般说。上古时候,我盘宇先祖专修阳道,视阴气为污秽之之物。先祖将盘宇界内的阴气一分为二。小的一半下灌,封在阴渊之底,大的一半上引,封入祸星之中。”“……”方知渊抬起眼来,于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个青年惨白的脸。“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年轻人痴傻了似的回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他们在说什么东西,祸星是盘宇的先祖造的!?祸星是……”女孩道:“我知道。阴难之役,便是英烈先祖们以此处阴气尝试突破的了。”尊主道:“不错,可惜先祖齐齐仙陨,这条路终究难行。幸有不仁道尊造出了育界——”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身下面无人色的十万修士们,“欲取用剩余的阴气,打造这一批炉鼎出来。”“然而,要横跨天地规则向育界灌注最纯粹的大量阴气,又要保证阴气不在半途反溢回盘宇,实在是难如登天。”“也就是此时,我替不仁道尊巡查祸星,发现一个惊喜——祸星内阴气过于浓郁精粹,又经历万万年岁,竟诞生出了一个至纯阴魂来。那阴魂天生与阴气感应,若将其投入育界,足够吸引祸星中的阴气灌落——于是呢,这事情便终于解决了。”“我将这东西投入育界,可说也恰巧,它竟附在了一个死婴身上,分化出三魂七魄来,成了个活人了。这就是你说想要来的那一位了。”正扶着方知渊的青年浑身打了个战,他就好像被烫着了一样,倏地松开了双手。方知渊有一瞬间的怔神,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这青年一放手,他就整个人茫然地往下倒,砸在冰冷的黑岩与水泊间,溅起的那一串水珠哗啦地淋了他满头满脸。青年也吓白了脸,眼神惶恐地在方知渊身上来回,双手空荡荡地:“我,我……我不是……”他刚刚那一放手完全是下意识的,此刻却不知道该扶还是不该扶。方知渊沙哑地垂眼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自己艰难地爬起来了。情绪各异的目光自四面八方刺来,将他千疮百孔地刺了个透。而其中最冰的莫过于盘宇尊主居高临下的眼神。尊主终于低下头,第三次看向方知渊。眉眼和蔼地弯着,好像在看一个荒诞喜剧,恨不能鼓个掌。“——倒是有趣,我也未能想到,当初我一手造出的祸星,如今会是这个样子。我以为它要被育界的修士杀死,侥幸不死也要化作一个嗜血魔头,没有想到……长成了这样。”“明明是一把杀人的刀,却还不自知地想要保护被杀的人。”“真是可怜啊。”“……”第186章阴谋阴星阴魂魄“师父,你说荒唐吗?”尹尝辛的洞府之内弥散着一股幽香气,蔺负青刚点了个四脚小香炉,焚的是自个儿乾坤袋里备的苦莲宁心香。魔君背对着他师父,垂眸温声说着话,“他是被尊主造出来,为盘宇斩向育界的刀;我却是被你造出来,为育界刺向盘宇的剑。”“呵……”蔺负青摇摇头轻笑,眸子里晕着一泓清光,“可是那个月夜,偏偏是我们相逢。偏偏是我们,同生共死了两辈子。该成仙的堕魔,该堕魔的成仙,如今还要同生共死呢。”说着他偏过半侧脸来。洞府里原本灰白冰冷的石壁刚被镶上了几豆灯火,此刻正描摹过那秀美的鼻梁与下颔直至脖颈。尹尝辛也在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前世的卜象里,逆着天命如刀,挺拔地走向黑暗的白袍少年。“我和尊主,”许久之后,尹尝辛长叹一声,“当初造慈仙,造祸星,必不会想到有今日。”“师父,青儿如今悟了个道理,”蔺负青倚在背后那座大炼器鼎上,合着眼幽幽道,“就是活着不能太自大。那些觉得能玩弄别人的命数的,最后总归都得栽……真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前世的蔺小仙君压上天下赌自己,如今的蔺魔君压上自己赌天下。就是因为你悟了这个道理?”尹尝辛揽起长袍踱步到蔺负青身前,平静地弯下腰,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你给天下留了一场赌局,可把天下好惹。穆晴雪与她父亲大闹一场,闯出穆家去,各处仙门议论纷纷,育界又要乱了。”“是吗。”蔺负青含笑仰起头来,感受着师父的手指滑过自己的下颔。他自语似的呢喃,“那就乱吧,羊羔儿想要从牢笼里撞破出来,总得有点头破血流的魄力。”“你要做第一个洒热血的人。”“不一定。我说过,一切只看知渊如何选,我陪他。”尹尝辛问:“如果祸星死了,会怎样?”蔺负青道:“不会怎样,知渊能‘活’才是个意外。只要祸星的魂魄还在育界三界内,哪怕是按当年姬纳所言封在冥界,也照样会引来阴气。”他叹息,“所以,方知渊这个人是生是死其实都是无碍的……更别提现在祸星内的阴气损耗过多,育界又迟迟强攻不下,盘宇人已经放弃了直接灌注阴气的法子。我只怕知渊他自己接受不了。”尹尝辛却皱起了眉头,沉吟两息,忽的道:“不对。”蔺负青:“什么不对?”尹尝辛皱起了眉毛:“既然生死都一样。我最初又为什么……会想杀他?”蔺负青一怔,和师父大眼对小眼地愣了许久,心里生出些空落落的不安来。也就是在此时,尹尝辛忽然脸色微微一变,留下一句:“外头不对,你在此等我。”说罢长袖一振,不待蔺负青问出完整一句,身影已经消失在洞府之内。……尹尝辛回来的很快,神色罕见地阴沉下来,“是祸星亮了。”蔺负青本就被弄的心慌,眼神变幻着坐都坐不下去。此刻听到祸星二字眉尖就不禁一抽,蓦地起身问道:“是什么意思?与知渊有关?”尹尝辛静默一息,定定望着蔺负青开口道:“祸星每百年一亮,十八个时辰之后最盛,预示着阴盛阳衰之极。盘宇人若要炼制炉鼎,必然就是在那时。”蔺负青抬起脸,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入夜。盘宇混沌的天空中出现了两道身影,和一团柔和的光亮。在这个走向末路的荒凉天地间,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这样微弱、持久又温柔的光亮了,或许是几千年。蔺负青的手指从袖口探出一点,握着一杆翠色长杖。杖首被他系了三盏小巧的灯,每一盏只有人的掌心大小,灵流催开的烛火亮在里头,放着软绵绵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