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车的前传,一些试探和日常)
02 陆府的那场大火直直烧到了后半夜才被完全扑灭,火光将半条街都映衬得亮如白昼。 本朝达官显贵喜好聚族而居,陆沉猝然遭此劫难,摄政王府一夜之间仅剩断壁残垣。活生生‘弄权被诛’前车之鉴未尝不是给他们上眼药。 陆沉出身簪缨世家,自小天资聪颖。开蒙后七岁写赋名满京城,十五岁科举进士及第,天子门生入仕翰林,加冠之年入内阁,又为太傅。新帝即位尊为摄政王,女帝宠信不断,又以“亚父”尊之。 仕途顺遂到放眼本朝百年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比肩的存在,‘为臣当如陆相公’是私下朝臣众人追逐的典范。可最后还是落得个结局潦倒不堪,连尸身都无人敢认的地步。私下自然有那些存二心的官员为他不平,暗讽当今陛下‘薄情寡义,刻薄寡恩’。 不久那些市井歌坊内借此事抹黑你的谣言也因着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愈演愈烈。 你自然乐见其成,好整以暇的在崇德殿听锦衣卫指挥使向你禀报最近搜集到的各种情报。 “什么?有人传朕恨极了陆沉,开棺鞭尸??” 饶是有心理准备,你还是被坊间传闻编排你的谣言气笑了。看似无意的抚摸着手腕上那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做了个手势让人把他搜罗到的名单呈递上来。 一张不过一寸的洒金纸条子,折了又折。你不耐烦的打开,看着上面写着的官员们的职务,名姓,党羽,又如何借题发挥贬损你君威的。 看了良久,你亲自又把那张纸条放在烛火下眼看着燃成灰烬。你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是从前你的老师,现在长乐宫的贵妃陆沉手把手教你的。 不,他已经不是陆沉了。 摄政王陆沉已经死了,而你作为女帝自然要让他的死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趁乱找出朝中谁对你有二心,谁不愿对他们的女帝献出绝对的忠诚,这就是他死亡最大的意义之一。 你奖赏了收集情报的指挥使,赏他银钱许他升官。好不容易将人从崇德殿打发走后,天色又暗了下去。你叫了御前的宫人来,让他们准备好去长乐宫的轿撵。 这些日子你一有空就往长乐宫跑,宫人们都习惯了。 除了长乐宫,还能去哪里呢?那里有你新封的贵妃,你从前的老师,亚父,摄政王-陆沉。 江山和美人,你想全部都要。身为帝王,贪心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从前你鲜少踏进后宫,之前先帝那些男宠随侍们你一早打发他们去当和尚了,从登基到现在整整三年都在琢磨如何让你的亚父成为你的男人,也没有再选秀扩充六宫的打算。 所以这次果断把最大最好离你的坤宁宫最近的宫室修整出来给陆沉住,最贵最华美的珠宝衣物一箱一箱的从司宝司往长乐宫搬。 不过宫殿离得近就是有这一个好处:不出三柱香的功夫,女帝鸾驾就从理政的崇德殿到了贵妃的长乐宫。宫人们正准备上灯,远远瞧见圣上来便预备着通传,被你心腹的贴身侍女拦下。 “照旧免了通传。也和往常一样叫宫人们都离开。今日陛下留宿,只要坤宁宫的宫人看守,其余无干人等早早歇息去吧。” 旁人都觉得这是神秘感,只有你自己知道那时你和这位‘贵妃’到现在还是盖被纯聊天的关系。他自从入宫这小半个月以来总有不同的借口不让你碰他。你只好遣退长乐宫的宫人,以免传出去坊间又要说女帝的‘惧内’谣言。 殿内陆沉只披一件玄色里衣,棕色的长发尚未盘起,散落在肩头。听见外面的动静,就知晓是你来了。 也不起身迎接,就坐在宫室内的书房临字,手中的墨笔自顾自的在宣纸上游走。好似外面的一切和他无关。 一进内室就看见这样的光景,你只默默走过去。盘算着今日如何勾搭这位从前的摄政王,现失忆贵妃。 你突发奇想拔下自己头上一只累金凤簪,想要替他挽发。 “朕先前在前朝处理政事,今日才来晚了。可要朕向你赔罪?然后我们好早点熄灯盖被子睡觉?” 管他的,先哄到床上去再说。剩下的,女帝自然有女帝的节奏。 你打定了主意,那金簪从他发丝辗转到下巴撩拨着。 “既然陛下开口,那打算如何向臣赔罪?” 没有预料到陆沉会如此回应你。你有一瞬的愣怔,又顺着他的话往下面说。 “美人爱卿想要什么?朕给得起的就给!君无戏言!” 这些天你向来如此,为了养这个‘失忆男宠’恨不得把女帝内帑都搬空给他,下一步他还不满足就预备着搬国库了。 陆沉好像一直在等你这句话一样。 “君无戏言?那时陛下说好的,回来就遣散后宫,封臣做唯一的皇夫。可陛下如今只是给我一个区区贵妃的位置?” 陆沉眼底尽是调笑的笑意,可神色间的势在必得像你才是被他娇养起来的入幕之宾。 “从前那些侧君害臣,陛下不讨公道就算了。现在陛下这样,怕不是预备着今后让别的男人当皇夫,对臣始乱终弃?” 你心下大感不妙,女帝从前只醉心政务(琢磨如何勾到摄政王),不近其他男色,所以落到现在连和男人调情都不会的地步。 真到了要和陆沉调情的时候,调着调着把自己绕进去了。 有点尴尬的低下头,毕竟当初是自己现编的借口。 明明自己的后宫加上自己满打满算才一个人,哪里来的其他侧君陷害?你暗自懊悔,早知道不编什么‘深闺燕闲’的烂故事了。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个风流成性的皇帝。 “我不会立其他皇夫的,你信我。” 没有了皇帝的尊称,你似乎在他面前总是如此。 或许这就是肌rou记忆。在东宫时,你不再讨厌他之后有段时间特别依赖他。从前被先帝训斥到半夜也是他默默安慰你,每次一遇到伤心事都要跑他怀里哭,恨不得和他同塌而眠(当然这点因为不和礼法被太傅陆沉坚决反对于是作罢)。 有过这些往事,你很难在他面前有什么皇帝谱。 想起这些,你鼻头莫名一酸,眼尾因为刺激晕染上一层清浅红晕。预备撩拨他的金簪被你掷在地上发出闷响,你抱紧了面前的男人。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我没有其他男人,就你一个。以后你也肯定是皇夫,最多一年,我昭告天下,立你做我的正君?到时候我专宠你一人!” 不能多解释,再解释要露馅了。 当时你的计划就是立陆沉做正君皇后来着,但那是建立在陆沉没有失忆的基础上。高贵的摄政王万一不愿从了你,就用正夫的礼法压他。反正他到时候已经没有退路当不成摄政王了,只能安心给你做皇夫。 在那个计划里,你没有奢望陆沉的心,心不重要,只想让他的人困在你身边就好。强扭的瓜甜与不甜的概率各占一半,但是肯定爽。 只是你料不到陆沉会失忆,于是你不能给他封皇夫。因为他对你完全没印象,让他摆脱之前的礼法禁锢真的爱上你就成了可能。到那时加封,你就能得到陆沉的一切。 如果立刻封皇夫,天下人就知道皇夫和死去的摄政王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传到了陆沉耳朵里,你害怕他猜出真相,也怕他因为你的欺骗他而恨上你。 人总是贪心不足,从前你只想要远远的看着陆沉,他娶个贵女平安顺遂一生就好;后来你又想要他的人,希望他困在你身边,安心做你的禁脔就好;再后来你又想要更多,想要他真的爱上你身心都为你沉沦,就像你身心早已为他沉沦一样。 想到这些,你身体就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然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你的腰肢,轻拍安抚着你。 “陛下别害怕。是臣不好,都是臣一肚子坏心眼。臣害怕陛下只是一时兴起。”陆沉灼热的吐息越来越近,同你耳鬓厮磨。“是臣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独占陛下一人。” 男人目光落在你身上,赤忱而又热烈。 “陛下,你何时才能明白臣的心意呢?” 暧昧的话语落在你耳边,他轻啄着你的脸颊,而后将你打横抱起。 你被他这一反往常的亲昵搞得正云里雾里时。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落在他的怀里。 陆沉虽是文臣,骑术却精。抱你对他来说毫不费劲。可你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本能的挣扎着。 然后手被他腾出一只手捉住。 “陛下别乱动,臣是你的男宠,你的贵妃。既然得了陛下‘专宠一人’的许诺。自然要做男宠的分内事。” 男人此刻周身散发一股上位者的气息,那是你许久未见又分外熟悉的感觉。你有一瞬的恍惚,而后开始疑心。 顺从的任由他抱着你从长乐宫的书房走向寝殿,入目是殿内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你的心绪比那些青烟还要飘忽不定。 他将你放到寝殿那张楠木拔步床上,欺身而上的同时又单手解开床边的轻纱缦帐。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可你却罕见的推拒开他。 男人倒也不恼,漂亮的红宝石眼眸盛着温柔的缱绻情意。似乎你做什么都依着你。 “陆沉?” 你试探性的喊了声他的名字。 结果那人毫无反应。 “陆沉是谁?陛下和臣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想别的男人吗?我可会吃醋的?” 你脸被涨得通红,一半都是他气的。刚刚同他相处一直落于下风,你突然间觉得会不会是他在框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失忆。 可这人好像根本不吃你诈他这一套,突然有点恼他。于是干脆彻底起身?爬到床的另一边同他隔出一条线。 “怎么生气了?” 男人似乎对你突然冷淡很不解,凑近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刮了一下你的鼻尖。 “臣哪里做的让陛下不开心?” 你还是不愿意放弃。 “美人爱卿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不记得了。这些日子你总是避开叫我的本名,不是吗?” 他回答得倒是诚恳,你暂时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骗人,之前刚刚回宫的时候召过太医,人家院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能靠陆沉的一面之词。 你思忖了一会,和他对视。手指绕过他的发丝,两相缱绻。 “你叫阿影,影子的影。记住了吗?以后可不能忘了。” 言语极其郑重。 陆沉曾经给你解释过他名字的由来。 “人中隐者,譬无水而沉也。”人身在世间心却隐匿。你从前不懂陆沉这样的才貌品性要隐什么,总是觉得他是亚父应该如太阳一般高悬,被万民敬仰,后来明白天无二日,世间不可以有两个太阳。 既如此,只能委屈你的陆沉做影子了。 “阿影,你是朕的影子。朕同你形影不离,你明白吗?” 你一边说着,还一面分别用手指戳了戳他,又反过来戳了戳自己。眼中满是认真。 新名字,就是新开始。你觉得从前女帝和摄政王实在不好,这些日子也暗自疑心陆沉到底有没有失忆。所以同他相处总是感觉隔着层什么。如今你顺水推舟给陆沉起了个新名字,也算是好意头。 现在你才总算觉得自己离那个“君亲无将,将而必诛”的故事远了几分。终于可以和陆沉重新开始。 思忖着,那人带着灼热体温在你眉间落下一吻。 “阿影,愿意做陛下的影子。影子和身体本来该是一体的不是吗?” 你因为他的突然亲近面颊顿时浮现出一抹酡红。陆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乘胜追击探入你的衣裙下摆。 “陛下既许了我皇夫之位,臣自然要尽皇夫的本分,为陛下开枝散叶。” 你分辨不出那话的真假,只知道那过于犯规的目光落在你身上,似乎你变成了只绵羊,陆沉变成了只老虎,此时此刻,老虎逗弄完他的猎物,正准备拆吃入腹。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