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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遂低声唤了句,“傅叔,什么时辰了?”对方没有应声,他心底微楞。缓缓睁眼,却见周遭并非是在府中,而是大帐里。他明知哪里不对,但惯来的沉稳谨慎让他并未慌乱,而是抬眸看去,只见年少模样的范逸正环臂坐在另一张床榻上,冷目看他,“醒了?”疏远的语气,分明几分不对路,还带有些许并不太显露的挑衅。阮奕略微错愕,却也只是眉头微拢着,没有贸然出声,只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范逸——此时尚且年少不羁,眸间无虑,诸事皆由皇后和陛下护着的范逸。而不是,之后镇守北关,从鲜血和死人堆爬出来,目光里透着杀气和寒意,让巴尔人闻风丧胆的范侯。他看着范逸,眸间缓缓泛起氤氲。——阮奕,这里面有诈!你带小六先走,悄悄的,不要漏出风声,他们心思在我身上。——开什么玩笑,我们走了,你要怎么脱身?——怕是脱不了,阮奕,小六不能死。我答应过母亲,照顾好小六的。趁现在走,若你我二人都死在这里,阿照身边还有几人?——那你自己小心,我在黄龙关等你,别死。但他后来在黄龙关等了三个日夜,终究还是没有等回范逸……他鼻尖微红。许是在梦里呆久了,仍是年少时候的心性,洒脱便笑,难过便哭。看来他以为的大梦初醒,却仍是未醒。他仍在梦里。范逸已经死了许久,他怎么还会见到他,还是年少时候的他……当下,范逸起身,伸手将一侧的兔子耳朵拎起来,径直走到他跟前,直接扔到他怀中。他诧异接过,听范逸不和善朝他道,“拿好你自己的兔子,我不管你是不是傻子,昨日落水之事,不要把赵锦诺带进去,否则你便是傻的,我也揍你,你听清楚了?”阮奕眸间微滞,昨夜落水之事似是在脑海中浮现些许。——“阮奕,别吓我,快醒!”——“阿奕……”——“大白兔,快醒过来……怎么不听话了?你再不听话,我不喜欢你了……”他眉头拢得更紧。他想起他昨夜确实落水,不对,是那时候的‘他’落水,他记得很早之前溺水的痛苦,生不如死,仿佛还历历在目。而昨夜,他再次亲眼见到‘自己’落水,他想去拉‘他’,但他忘了自己一直都是透过一双兔子的眼睛在看周围……他一道落水,救不起那时候的‘他’。再次眼见‘自己’落水挣扎,却只能呛水,溺水,而后落入水中,似是昨日重现。到最后,他喉间也似是一并窒息,只觉自己被莫名的力量扼住喉间,意识浑浑噩噩坠入月牙湖底。再清醒的时候,只有耳边她的声音,她唇边的温度,和她指尖按上他胸前的压迫。他一口气忽得被吊起,迷迷糊糊睁眼。他知晓是她,他紧紧拥住她,亲吻她,用尽所有力气唤了一声“阿玉”……分明应是昨夜的事。但又分明是许久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他眸间迟疑,似是心中隐隐几分觉察,又拿捏不住。似是有两道错乱的时间在脑海中相互碰撞,一道记忆是他自己的,久远到有些模糊不清,有一道记忆似是透过大白看到的,好似历历在目。两次的记忆大致相似,却又因得旁的缘故又有不同。譬如第一次记忆里的他,并不知晓阿玉会在宴叔叔的藏书阁看书,但第二次他在大白意识里的时候,似是想起早前听阿玉说起过,回京的翌日,她曾去过宴叔叔的藏书阁,大白似是明白了他的意图,而后才有了‘他’撵着大白去了藏书阁,在藏书阁内,阿玉主动亲了他,还不止一回……‘他’和阿玉当时都没有发现,‘他’亲她的时候,宴叔叔就在二楼平台处看他们,而后没有说话便离开,等他们到书房时,宴叔叔也装作什么都不知晓……但在第一次的记忆里,他并未和阿玉在藏书阁遇见。还有再早前,在乾州的云墨坊时,他是在‘自己’怀中看见了阿玉,‘他’本来不应当出现在试衣间里,‘他’是跟着大白撵到阿玉跟前的……还有曲江游船那日,在他第一次的记忆里,他是一直同母亲和王夫人一处的,但第二次,大白带着‘他’四处乱窜,而后在二楼甲板处单独遇见了阿玉,‘他’才偷偷亲了阿玉,而阿玉那时也木楞看‘他’,问‘他’真的是傻子?再有便是乾州赵府的时候,他在大白的意识里想同她道别,‘他’才抱了他靠近,阿玉才动心亲了‘他’,让‘他’不可以再喜欢旁人。笾城驿馆那晚,亦是他记得阿玉在何处,才领着‘他’到处跑,最后摔倒在她跟前……他想安静看她的时候,大白便安静看她。他想见她的时候,大白便跑去了她苑门口,他更没想到她会鬼使神差开门,正好见大白在大门外。他靠在她枕边入睡,就像许久之前他揽她在怀中一样,她的呼吸都在他耳边,他心中说不出的踏实与安宁。只是那时,他还是傻的……他似是隐约觉察,时间仿佛如他所愿,重新来了一次。在他临死前,他最想见的人是她,他多想再见她一次!哪怕就一眼!于是,再睁眼,他真的重回少年时。那时她正好掀起帘栊,看着藏在桌下的‘他’和大白,他亦清楚得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她朝‘他’问道,它叫什么名字?而他亦听到一侧的‘自己’,笑眯眯朝她得应道,“它叫大白。”她笑盈盈看向大白。他透过大白的眼睛看到她,眸间温暖而湿润。他一直以为是场梦境,在他死后,如愿让他在大白的眼中安静看到过去。但眼下,似是和他想象中不同。混乱的记忆来回交织,他有些分不清是现实、梦境,还是……两次现实?范逸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诧异看他,“喂,你没事吧?”阮奕也抬眸看向他,沉声问了句,“眼下是苍顺几年?”范逸微楞,脱口而出,“苍顺十七年啊。”阮奕眸间猛然滞住,而后似是陷入沉思一般,没有再动弹。范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应他,但他方才问得笃定,又似有说不出的魄力在,似是不容置喙,他就似洗脑一般,应了他,可反应过来,当即就有些恼了,“阮奕,你有病是吧!”转念一想,阮奕本来就有病,他竟同一个傻子较真!他也有病。范逸遂转身,不想再搭理他。却在临到大帐门口时,听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