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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道身影小心仔细地看脚下的路,但还是一左一右地摇晃,好像陋巷里的冷风再猛烈些,他就会被吹倒。冷热温差让姜诺额角的神经突突地“跳”,他在灯和墙切开的光影之间闭上眼,艰难地睁开,冻到快没知觉的身子被一件大衣罩住,眼前从天而降般出现一道宽厚的背。“上来吧。”他听到宴若愚对他说,“我背你回去。”他沉默,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双手环过宴若愚的脖子,很自然地趴到他背上。宴若鱼的手隔着大衣托住他的腿根,背着他往前走去,原本以为巷子尽头会一片漆黑没有光,两个小男孩的笑声却掩盖了风的呼啸。男孩们的手里拿着一根香,点燃玩具烟花的引线,慌忙间把烟花一踢,刚好踢到巷子中间。宴若愚不知道这烟花什么威力,就没再走近,而是在离三四米的地方停下,姜诺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在等待引线燃尽的几秒空白里抬眼看向宴若鱼的侧脸。而宴若愚正好低头,也在看他。黄白色的焰花从玩具中窜起,噼里啪啦足有一人高。他们在阴冷破旧的陋巷相视,咫尺的眸眼中映着火光,还有自己。第6章姜诺租的房子被二次改造过,推开门就是床,旁边的卫生间不到两平米,宴若愚没嫌弃,进屋后干的第一件事是去卫生间洗手。姜诺听着旁边的水声,把狗从笼子里放出来后翻出半根火腿肠掰成一块块,边喂边问:“你是处女座吗?”“才不是,我八月份出生的。”姜诺这儿没有洗手液,宴若愚就一遍一遍过水搓手,补充道,“我不信星座。”姜诺“哦”了一声,继续喂狗。宴若愚在洗手这件事上磨叽十足,足足好几分钟后,比他更需要冲洗的姜诺才终于进了卫生间。那里面没有花洒,宴若愚之前试过水龙头,知道也没有热水。宴若愚站在窄仄的屋子里,左边是木板床,右边就是糊着纸的窗和门。那还不是一般的纸,全是临安城私立初高中的传单,窗户下面的那张小桌上什么装饰摆设都没摆,学校的介绍手册倒是一大堆。和其他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一样,岭安城的外来人口基数远比土著大,私立的教学机构也比公立的多,从民工子弟小学到贵族高中一应俱全。岭安城学区房的房价保底十万一平,公私立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姜诺选的这几个学校已经是私立高中里的第一梯队,但本地的学生只有考不上普高,才会愿意去这些聚集外来民工子女的学校。宴若愚翻了翻其中几本手册,无心间看到夹在里面的一张信息表,表上十五岁的少年正在读初三,名叫姜智,户籍所在地是一个华南省份的山区,教学质量同岭安城完全不能比。那是个全寄宿制的学校,需要提前一个学期交学费,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对宴若愚来说当然是九牛一毛,对于那些底层的打工人群来说肯定是不小的开支。宴若愚有点能理解姜诺为什么缺钱了,正要把手册合上,突然打眼到家庭关系里,姜智在哥哥这一栏不止写了姜诺,还写了那个NoA合作过的昙花一现的rapper——姜善。“不会这么巧吧。”宴若愚嘀咕,只当是同名。他瞥向那张硬板床,并不觉得上面能睡下姜诺之外的人,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共同生活的气息,倒是新来的狗用爪子挠卫生间的门,才多久没见,就想里面的姜诺了。宴若愚被它这样逗乐了,蹲**,要不是顾及摸得一手毛,都想弹它的脑门:“你就叫‘没出息’好了,上赶着要过苦日子。”阿拉斯加不理他,除了爪子,还用牙齿啃,是想磨牙了。门不好吃,它就去咬床脚,咬着咬着钻进床底下。宴若愚懒洋洋地正要站起来,手撑在膝盖上,突然听到狗呜咽着发出撕纸的声音,连忙蹲下,抓住它的尾巴将它揪出来。“喂,你吃什么呐!”如何与动物相处是宴若愚的知识盲点,但他再蠢也知道纸不能随便吃,掐住阿拉斯加的嘴角逼迫它把嘴里的都吐出来。这一吐不要紧,吐出来的哈喇子全粘在那张稿纸上,自带重量落在地上。宴若愚松开手,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当他看清楚稿纸上的题目,捡起来后鼻子都要贴上去,如获至宝地分辨那上面扭曲潦草的字迹:谢谢你给予我陪伴理解与温暖让我有勇气不惧怕冰冷的针管是时候由我一个人将痛苦承担韶光荏苒曲终你我永远不会散。*棚户区不通热水,姜诺接了一盆凉的放在马桶盖上,先后抬起一只脚踩进冷水里,用毛巾将脚底和溅上小腿的泥泞冲洗干净。随后他站在水槽前洗脸。小架子上只有几样化妆品。他和小丽姐很早就认识,那些口红色号都是她推荐的。小丽姐还说他用粉底最白的色号都显黑,只需要画眼影就够了,他省钱没买化妆棉,卸妆水直接倒在手心往脸上揉。也多亏了小丽姐,他才有机会去那家酒吧工作,老板原本只想招姑娘,一看姜诺那张脸却眼前一亮,问他愿不愿意穿女装,还让他好好干,说不定也会成个小网红。姜诺完全没想这么远,他就是缺钱,之前好几个月他在KTV也穿姑娘衣服,那些会说话逗老板开心的哄顾客买酒,他什么漂亮话都不会说,就装哑巴,坐在后面帮那些小姐喝,赚点提成。后来有个客人喝醉了掀他裙子,发现是个男的后闹到经理那儿,经理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将他辞退,他就通过小丽姐找了这份新兼职。但他还是放不下对穷人来说多余的自尊心,得罪了宋玉这样的客人。他明天也不需要去奶茶店了,今天晚上奶茶店老板也在并目睹了一切,他那么想要宋玉的投资,不可能还把他的临时合同转正,姜诺也放弃期待那点儿没结算的工资。姜诺吐了口气,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沮丧和忧郁。作为一个外来务工人员的二代,他在一个本应该纯真烂漫的年纪就明白生活的艰辛。他不是第一天这么难,又不挑,有钱拿就行,总能再找到工作。但他不忍心亲近的人也活成父辈的模样,从奶茶店下班后他没立马赶去酒吧,而是先去了趟姜智的住处,提醒他别忘了去参加私立高中的考试。姜诺和姜智一家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他们从一个村子背井离乡,而那个村庄里的人都姓姜。姜善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关系很要好,姜智也把他当哥哥,叛逆起来亲哥哥的话都不爱听,只有姜诺训他时才会乖,因为“姜诺哥哥上过大学,比你们懂的都多。”而正是因为受教育程度低,他们都知道回老家就是死胡同,没有出路,便在子女的教育上不留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