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人形外挂后我一路躺赢》第二十章

    乐无异披了避火的衣物，撞开夏夷则碍事的手臂，跳过狰狞的地裂，一路奔至百里屠苏面前，于火焰丛中站定了，抬脸去看百里屠苏腥红的双眸。

    剑客持剑而立，周身血煞之气遍布，呈现出明显的入魔状态。

    方才头脑一热，见得百里屠苏独个立于火海中心，便不管不顾冲了过来，待到那股冲动消散，乐无异感觉到火焰舔舐自己的袍角，只好向内挪动，与百里屠苏相距更近，剑客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钉在他的颊面，凶得仿佛要在上面凿出两道孔洞。

    不过，他不知道，剑客目光虽紧随他，腥红瞳眸却颤动着不平稳的波纹，其中迟疑、顿悟、贪恋不辨你我，乐无异一向读不懂他人过于复杂的神色，于是想当然地将之读作凶狠。

    百里屠苏看他许久，蓦的，像是意识到什么，不着痕迹错开眸光，眼帘低垂，遮挡住少年眼中倒映出的，那对骇人的红瞳。

    剑客为少年施了避火的术法，收势时双手遮于身后，掩盖住腕间不断流溢的血滴：“为什么？”

    为什么？

    遭人一问，乐无异这才迟钝地去寻自己冒失跑来的因由。

    其实冲来之前，夏夷则曾劝他不要涉足险境，依照常理，他大概应当像夏夷则一样，遇上风险便远远跳至一旁，作壁上观，绝不肯让自己置身险境，更不让他人血垢染上自己的衣角。

    聪明人的自保，大多数人的处世良方。

    偏偏他不想那样做。

    虽说他与百里屠苏的相处只有短短几日，彼此之间却结下十分微妙的默契，百里屠苏本欲独行，偏偏一次次妥协于自己的提议，无论初遇时是否结为同伴相互照应，还是路途的方向与选择……其实说来叫他脸热，说起相互照应，更多的，却是自己莽撞生事，跟在后面处理事端的，永远都是百里屠苏。剑客看似寡言冷酷，却会暗自记下他的所想所愿，随口提及的一件小事，对方都肯单独做成。

    一路上，百里屠苏虽然很少表露想法，亦不决定行程，然而，只要队列之中有他，同行之人便像吃下定心丸，无论遇上多厉害的敌人，都不会生出恐惧。

    乐无异想，对于百里屠苏，自己如此看待，想来闻人也是如此。

    所以，可靠的友人神智癫狂，生死不知，自己怎能只顾自身。

    这时候与百里屠苏相对而立，静默长久，乐无异脑中胡乱转着，模仿着旁人权衡利弊的方式，不大熟练地将自己冲进火海行为的合理性进行毫无条理的证明，可惜理由再多，再有力，理至最终只是一团无意义的乱麻，烦心虚假得像是夏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之道。

    正确的，却与他的初心南辕北辙。

    乐无异叹出一口气，破罐子破摔，说了实话：“其实我当时什么都没想，看见你孤零零的在这里被火烧，心里难受，就过来了。”罢了，理了理那件报废的避火衣物，“你要是觉得我蠢，我不高兴的。”

    话音落下，迎接他的不是感激涕零的答谢亦或对于他莽撞的后怕言语，而是一个突兀的抱拥。

    百里屠苏毫无预兆地将他按在怀里，双臂锢住他的腰肢，使出的力道像是要将人扼死，而后缓慢地压入皮rou，骨骼。

    “屠苏，屠苏，喘不过气啦，就算感动也不能这样哇！”

    乐无异几乎被勒掉半条魂儿，握拳胡乱在剑客肩背捶打数下，直到被挤压出将死的幻觉，力气一点一点卸下，恍惚间魂飞天外，他仿佛听见百里屠苏喘息停滞了一瞬，而后是利刃割破皮肤的声响，有血液顺从袖口，浇灭足下一蓬火花。

    很久，百里屠苏终于将他放开。

    乐无异弯下腰大口喘着气，一面喘，一面断续道：“你，你没事就好，那个老头心肠忒毒，你没着他的道吧。”

    言罢，来不及等待缓足气息，他便虚浮着足步试图拉着百里屠苏闯出火海。

    剑客不着痕迹将再添伤痕的右臂藏于身后，转用左臂揽住少年腰肢，足尖轻掠，便腾至半空，离开身后已然倾颓的废墟。

    道观外围尚未损毁，闻人羽提枪迎了过来，见二人虽形容狼狈，到底没有伤至要害，好歹略放下心来。

    方才乐无异同夏夷则站的近些，她则被石碎土崩的震动掠飞出去，待到回神时，那边方位已是彻底燃烧起来，再不能入。

    两位同伴生死不明，夏夷则早早跃了出来，立在那里，劝说她莫要冲动，逞一时勇悍。

    闻人羽知道他所言有些道理，但是用在同伴身上，到底叫人有些不适。

    她取出两枚疗伤药，递与二人：“方才火光涌动，看不清情形，你们伤势重么，不如先回客栈歇息，之后安顿鲛人姑娘的事情，可由我去做。”

    乐无异半死不活趴在百里屠苏肩头，将药丸接了去，反手就将两颗伤药一道塞至百里屠苏嘴里，一面同闻人羽道谢：“真的吗闻人，真是雪中什么来着……哦，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我现在可太累了，屠苏也伤得不轻，可得睡他个一天一夜……”

    他讲着，语声却越发的模糊，头颅也一点一点垂了下来，竟是当场昏睡了过去。

    百里屠苏将带有少年体温的药丸含在口中，苦涩的余味一圈圈荡开，反而咂出一点甜。他手臂上抬，将乐无异垂下的脑袋挪了上去，安稳枕在胸膛。

    他本欲依从习惯径自离开，迈步时眼前却掠过乐无异某一日用饭时不厌其烦劝他待人亲切多交朋友的情景，历来寡言的青年停顿了一下，难得敛眸谢过闻人羽好意：“多谢。”

    乐无异爱笑爱玩，喜欢的，愿靠近的，也大多是随和温柔的人。

    来至异世，他的改变已经太多，不过，这是第一回，他能够洞悉自己所作所为背后的原因。

    百里屠苏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走了数步，却被人出声叫住。

    “剑势如魔，杀意难控，你究竟是什么人。”

    石台上，夏夷则面露戒备，望住百里屠苏背后的焚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