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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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班群里抢红包到除夕夜爆竹声彻底消散,又趁着时间多连拜了四五日的年,连打了不知道几日的游戏,日子过得似乎有些不知所然。 在得知返校日期的那天,回到家把笔袋一开,补作业。 开学第一周的最后一天,培优补差的通知正式下来了。 一周三天,一三五中午饭后午休,高二一楼选修四生物教室。有别的年级段的老师来讲课。 班里只有我和另一个男同学A需要去培生物的优。 “总比去补班主任那门化学的差强太多。”那位男同学如是说。 我对此表示十分的认可。 更何况我的生物实在是小三门里烂得彻底的那门。期末成绩纯靠主科超常发挥,小三门又不算分撑着。 A则格外受地理老师偏爱,他地理成绩好又正好坐在讲台两边当左右护法,经常搭话回答问题。 我只是想着。「白嫖的高考分,不要白不要。」 等到去拿卷子的时候我才得知,所谓别的年纪段的老师,是带高三的生物组组长。 问好办公室的地址和老师的姓名,我正大光明在午休前那段时间走进了高三的那栋教学楼。 从教室走到教师办公室的路程并非很远,我却走得有些恍惚。在此期间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说不清是我的心跳太快了还是……为什么而心跳加速呢? 我推开那扇门,探进去一个脑袋,“报告,找白老师。”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回答我的是一个年纪不大语调轻松的男老师。 “生物培优的。”我老老实实回答。 “啊,那边那个卷子,你拿一套去,下次上课前做完。” 他抬手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这才发现原来门后还有一条柜子,上面堆满了新鲜的试卷,连忙把门往回带了带,好让我过去。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了门背后正站着一个人也在数卷子。 「不需要看到别的什么,只需要一个背影。我就能认出来。那是莫弈。」 “老师我班里还有一个同学,我帮忙带一下过去好了。” 说完走向柜子的瞬间,莫弈也数好了他的那沓,正竖起卷子往桌子上借助重力和惯性整理整齐。 他似乎认出了我,又好心跟我说了哪几份是的。 我又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 他似乎心情很好,还带着笑意,跟在我身后走出了办公室。 “按照白老师的讲题速度,一个中午能讲完选择题也差不多了,可以不着急做。” 办公室门口无人光顾,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他是在对谁说话。我的脸又发烫起来,对他说:“好的,谢谢学长。”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教室,又是怎么告诉那个男同学上这个培优课的注意事项的。 我只知道。明天就是周三了。明天中午,有培优课。 其实做生物卷子是一种享受的过程,只可惜这结局并不怎么好看。我只好寄希望于不要死得太难看。 次日中午吃过饭早早来到选修教室等着,选了最后排靠后门的座位,A倒是来得晚了点,一来就往前面人多的地点扎堆。他倒是会挑好地方,周围都是分班前的老熟人。 等到午休铃响前十分钟,莫弈才出现在教室门口,先是看了看落座情况,随后也选了个后排的位置坐着,还带了厚厚一整套生物书。 我看了看自己桌上薄薄两本选修书,不禁感叹果然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到。但总比一本书都 不带的A强。 铃响前五分钟,老师来了,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还不错,都来挺早。以后啊……”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个同学从门口窜进来。 哄堂大笑。 “以后我们上课时间就按照这个铃响前十分钟,今天第一次晚一点没关系,以后错过了就是自己的损失了啊。” 前半个教室几乎坐满了人,老师开始一个一个点名,“走下过场啊,以后不点名的,”一串名字听下来,报到莫弈的名字时我听见前桌两个女孩子在小声说着真是他啊。 然后又点名点到我,点到她们。 “好,接下来就开始校对答案,先选择题。” 第一次的结果,我错了一半多。 那时的我连“年轻”这个门槛都还没完全摸到,脸红发烫羞赧犹如家常便饭。尽管多年之后的我依旧没能逃离这个情况,犹如一个亘古不变的锚点,死死把我钉在原地。 “有错就报出来啊,先一到五题。” 长久的沉默。 “不要浪费时间,没有就跳过了啊。” “一。”不知道是谁先开了这个口。 “二。”“三、四。” “好,除了第五题全都要讲是吧。” “五。”又有人憋笑着补上一个数字。 “来,第一个知识点,书上第几页有?” 必修一。但没带书的我和不知道没什么两样。 莫弈翻到那页,把书往我这偏了一点。 我抬头看向他,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感谢。只好露出感激的笑,朝他点着头。 如莫弈所言,这位老师一讲起来发散的知识点就滔滔不绝,一节课只勉强讲完十五道选择题。 “OK,下课。下次记得带课本过来,记笔记的时候直接记在书上,方便查看。” 走出教室的时候只有五分钟上下午第一节课,我夺门而出奔向楼梯口,看见了同样跑着上四楼的A。 于是两个人边狂奔边吐槽这位老师的讲课激情丝毫不亚于班主任,又由衷感叹了一番教学能力确实过硬。 一节课,足以征服所有听课的学生。 就像只需要当初的一个背影。 03 “下雪了!” 我听见外面有人惊呼,朝外看去。 地理位置限定了这个秦岭—淮河以南的城市注定少雪多雨。所以一场不大的雪或几颗雪子便足以让人发出惊叹:下雪了! 下雪了。 我猛然站起来,冲到走廊上看这许久不见的雪究竟是何模样。离午休尚早,廊前的空地走过不少饭后陆陆续续回教室的人。 选修教室的人都窝在窗前或廊下,更有甚者还往前走出走廊伸手去接少的可怜的雪子。 一时之间惊叹与欢笑滚作一团。 莫弈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我身侧似乎也在看着落雪。 我不敢偏头去看他,只好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势直到打铃进教室。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也没人来打扰我们。 还不错。我这么想着。 圣人自当坐怀不乱。但很可惜我不是。我不敢看他。 这天的雪似乎给沉闷的高中生活带来了不少的乐趣,或者我更愿意称呼其为,鲜活的瞬间。 培优的卷子越写越厚,老师讲题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到后来几乎能一节课一口气从第一题选择讲到第一道大题。 位置倒是都不约而同地定在了原地没再变过,莫弈把单人桌一挪,我们两个成了整间教室坐在最后的同桌。 天气一点一点热起来。 终于不用再每天抱着坐垫上下楼了。 其实在某些时候我也会感到不真实感。比如生物培优班上课前大家都喜欢校对一遍答案或者直接变成一场大型的讨论会。 我坐在最后一排,单膝跪在凳子上往前倾身,前面的人或侧身或后转。谁也不肯觉得自己是错的,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莫弈来了。他的发言很有震慑感,一进来就有认识他的学长学姐追着问。 他看了一眼题,轻飘飘说,选A。 我是场上固执的B派,问他,为什么? 他把书翻到某页,转了个向,递过来。 我也把书翻到某页,转了个向,向他递过去。 那时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行为。生物学得不怎么好,也明明对面前这个人抱有别样的情绪。 可能是类似于小学男生会对喜欢的女孩子作恶作剧。虽然我并不认同这个做法。我也在喜欢的人面前逞了一回英雄。 只可惜到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上课时老师说服了我。我最终输了这场英雄阵。 或许也没输。 因为我的生物成绩确实提高了一个层次。 第一声蝉鸣出现的时候,老师把授课的时间挪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修课。“中午午休去吧”,他如是宣布。 那个时候我才猛然惊觉,要到夏天了。 夏天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光听着蝉鸣就生出不由来的心慌意乱。有些苦夏了。可分明夏天还未来临。 下午最后一节自修课讲完卷子下课时已经拖堂十分钟。我不打算再去食堂,索性绕道食堂拐进了小卖部。 很久以后某次和同学聊天聊起我才知道,莫弈总是跟在我身后不远处,也绕到食堂后门进去打饭。 因为那样才会顺路。 梅雨季来临了。 湿漉漉的天气,一楼的地板、墙砖、课本,甚至人都开始返潮,整个世界都是粘粘腻腻的。上课前我会特地准备一包纸巾来擦干课桌椅。顺便也擦干邻桌的一套。 他会说,“谢谢。” 「然后在某次上课前发现,我的课桌椅也变干了。」 梅雨季的漫长无需多言。反反复复、阴冷潮湿,晾着的衣服永远干不了。地板需要拖干一遍又拖干一遍。 “记得带伞。” 「记得带伞。 不要让雨丝飘向伞内,不要亲吻你的发丝、你的睫毛、你的唇瓣。因为那些地方我还未曾造访。」 在五月到来的第一周,白老师第一次在课上询问了我们的成绩。我在刚刚结束的月考里考得不错,只是满脸笑着,不答话。 遗传大题反而成了我最拿手的部分。尽管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进行这些惨无人道的基因杂交。 “最后一节课,讲完卷子就见不到你们这帮高二的了。以后有问题不会了也可以来我办公室找我,虽然我要下去带新高一了,但办公室还是不变的。” 结束了? 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毕竟高中生不能在高考前分出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就算是一下也不行……其实也是可以的吧? 我偏过头去看向莫弈。趁着教室里都在交头接耳的时候,用同样小小声的音量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说。 学长,祝你高考顺利。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