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选我选他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聊了许久，全然是将午后的会议忘了个干净，当侯燃与宛季长道别，与侯兰一道顺着勾连隐蔽的密道回家时，天边的红日已然西垂。

    “侯兰！”那是个昏暗混沌的山洞，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侯燃忽然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年轻男人，他的嗓音透着长辈的威严，让侯兰停手的同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转身望着侯燃的神情都不大自在了。

    “过来，侯兰。”侯燃再一次说出了那个名字，让早已做了十年冉春扬的男人微微皱眉，但侯兰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他低着头的同时又抬眸紧紧地盯着侯燃，审视般地看他有什么企图。

    “你去过山庄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侯燃站在短发的高挑男人的面前，矫情地抱怨了一句。他听着自己的话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像个怨妇一样。他想要闭嘴，就当今日的事自他从皇宫里出来便已经结束，但侯兰为他开了禁锢的内力，这一天的奔波、交流便全没有影响他的精力，到现在，侯燃仍旧亢奋、精神得很。

    他抬头看着侯兰利落、干净的窄袖黑衣，看着他剪短的寸头外在耳边留下的一截小辫子，不知是冉家哪一项特立独行的审美搭配，若不是那张俏脸，侯燃都看不出这一身打扮除了利落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这年轻人的模样简直与他大相径庭，他们就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一般。

    “你都见过他们了，我却不能从你嘴里听见一个字吗？”侯燃听见自己仍在锲而不舍地抱怨着，他低下了头，却仍旧期许着一个回答，“难道如今的我都不配和你说话了吗？你不和我说，却让我从外人口中知道。”

    侯燃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人年轻貌美的面孔，觉得自己就像个鳏夫老父亲一样，为叛逆儿子的欺瞒怨怼弥天。

    侯兰没有即刻回答他，但恢复了内力的双眼让侯燃能直白地看清楚年轻人脸上的不满，侯兰的心跳得很快，他将头按得更低了，又暗暗咬着后牙槽，像是极力忍耐着怒火一般。

    侯燃看着他这副模样，越发觉得自己是他的父亲，这想法让他大为不适，即便质问得不到答案，侯燃也不得不放弃了和人交谈。

    “想来你恨我，和你母亲一样，”侯燃说着，双眉皱成一团，“我在这里一日你就恨我一日，终归等我死了你就如意了……”他说着，看侯兰默不作声，越发觉得自己的言行十分尴尬矫情。

    侯燃用后牙咬着自己的舌头，静静地看着被打开的幽暗密道，他的双眼不再如往常一般看不清冉家人轻而易举便能穿行的通道，如今，在他的眼中，直长的隧道如同点着明灯一般清晰，在路的顶端，两个分岔口也被他看在了眼里，记忆中只能靠着背诵才能辨认的通道如今赫然便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侯燃看在眼里，便觉得越发兴奋了。

    “哈……”侯燃想起了白日里的对视，侯兰似乎在街角等待着他，只因宛季长的到来，他们静下心来的交谈便没了后续，侯燃看着眼前的一切，这股后知后觉的激动终于让他对等了他半日的侯兰感到愧疚。

    “……春扬，是你帮我解开的禁锢吗？”侯燃看着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男人，平和了心绪后便缓步走上前，柔声询问道。

    侯兰仍旧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弓着身子低下头去，侯燃只能看见他垂落在胸前的小辫子和几簇凌乱的散发。侯燃感到了空前的愧疚，他不知道年轻人为他做了多少努力，却在本该嘉奖他的时候一遍遍地过问着陈年旧事。

    “抬起头来，春扬，抬起头，看看我。”侯燃伸手摸了摸侯兰的脸，抓着他的下巴扬起了那张精彩绝艳的脸来，在昏暗的洞窟里，侯燃仍旧为所见而惊叹。

    侯兰的脸远比他见过的每一张面孔都来得漂亮，他就像是个精致无比的娃娃，将父母血脉中最好的一切都继承了下来，深邃紧俏的五官和洁白细腻的皮肤构成了宛如天神般俊俏的面孔，比之侯燃印象中宛季长最年轻貌美的时刻都来得娇艳。岁月雕磨着面容，为他留下了最美妙的笔触。

    “我当然不恨你，我是这世上最不恨你的人了，”侯兰眼中的水光一闪而过，他闭着眼睛忍耐了片刻，低声道，“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回去，如果你知道那人的事，你就一定不肯再留在长安了。”

    “你在府中有这么多的情人，有谁是你得不到的呢？”侯兰说着咬咬牙，扭头斜视着深邃的暗道，“你连我的人都不放过，我知道你对我……对什么都是毫不留恋的，都不过是给你取乐罢了。”

    侯燃听了他的话，默然放下了手，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淡漠，但侯兰却越发觉得不吐不快，即便侯燃与他翻脸，他也要将一切的不满和盘托出。

    “你……冉贞明说，你cao弄他的时候会脱光了衣服，只带着一只木手镯，你的头发柔软得像是丝绸一样……他说，当他和你亲吻的时候，你的胡子蹭过他的脸，舌头是凉的，像是含着块rou冻，越是舔越甜得腻人，”侯兰伸出手，摸了摸侯燃的下巴，笑着问，“大哥，那是什么意思，你的舌头也给我尝尝味道？”

    “不……”

    “师父说我不该做你床上的玩意儿，他说他自己就很后悔着了你的道儿。”侯兰睁大了双眼，推搡着将侯燃挤进了暗道中，他身后的机关逐渐关闭，但两人仍旧能清晰地看着对方。

    “终日和嫉妒相伴，然后就是怨恨，为你发了疯、杀了人，但你只会有新的更漂亮的床伴……他说你永远都不会倾心于一个人的。”侯兰说着，便推了年长者的脊背，侯燃踉跄着往前，身后人走近了就又一次推搡，说话间，侯兰的语气接近了哽咽。

    他们不停地挤进了漫长的暗道中，侯燃不得不重新回忆通向出口的地图，良好的视力只能让他避免被人推在地上，对前路的探索远远比不上身后人的威胁来得急切。

    “春扬，我很抱歉……”

    “不，不必道歉，你从不碰我，我已经知道你的歉意了。”侯兰脚步不变地往前走着，将刚刚扶墙站稳的侯燃又推了一把，迫切却又不那么焦急地想要回到九江府，他在黑暗中看着侯燃屈膝、弯腰时的狼狈模样，便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还有，别叫我那个名字，就用你给我取的名字好了，兰儿，就叫我兰儿吧，你很久没那么叫了。”两人推搡着挤到了一个岔道，侯兰往前快走了两步，他伸手抓着侯燃就要摔倒的身子，抱着他的腰将人甩到另一条道上。

    “走啊，为什么不走？”侯兰又一次快步走上前，侯燃扶着膝盖还未完全地站起来，他便从背后将人完全地抱住了，他的双手环绕着从侯燃的腹部伸到胸膛上，在侯燃粗喘着往后看的时候挺胯，松手后让侯燃推出去很远。

    年长者倒不为这样的推搡感到愤怒或是挫败，他焦虑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未回头便已意识到侯兰已然到了身后。

    “我最不希望做的事就是伤害你，侯兰，别生气了！你知道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就在不久之后，你很快就会消气的。”在身后人的靠近中，侯燃渐渐地变得从容了，他能感知到对方脚步的速度和动手时的力道，很快地，他便借助内力站稳了脚步，在侯兰再次动手前快速地站起来，跑了几步后便完全地跟上了身后人的脚步，这就有了辩白的时机。

    他适应了速度后便得心应手地转过身，倒着跑在侯兰的面前，他勉强地笑着，伸手想要触摸侯兰的脸颊，还未触碰便被那人躲了过去。

    侯兰停止了推搡和说话，他呆立在原地，望向侯燃的目光也不再带着怒意，他平静地看着长者停下了脚步，两人于暗道中对峙，侯燃看着他，只得一步步地走近前去。

    “你终将心想事成。”侯燃再一次补充道，神情十分坚定，像是这样便能完全地为自己的斑驳劣迹做出弥补。

    侯兰看着他，无言地冷笑了片刻，他笑得十分厉害，以至于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扶着侯燃的肩膀弯腰捂着肚子，侯燃不解地看着他，伸手抓着侯兰的一只手臂。

    侯兰笑够了之后便直起身，他走近一步靠在年长者的身上，一只手掌张开，用力地抚摸着侯燃的侧脸胡须，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中，guntang的手掌让侯燃为之躲闪，“得到九江府可不能让我满足啊，我是见过余立的，他也得到了你的庄园，可却是不大满意的，即便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他还在思念……您呢，您的山庄填补不了这份心意的，就像九江府也填补不了我渴求您的意思，这，大哥可知道吗？”侯兰弯腰靠在了他的脖颈上，两人的皮肤皆guntang无比，“燃哥，别跟着他走，你要选我啊，只有这样，我才会心满意足的，若是其他的东西给了我，我只会越发怨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