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总会是个新学期

    新班主任叫陈敏，教数学，刚刚带完她职业生涯里的第一届高三学生。陈敏身形瘦小，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比她高，但她的眼神很有威慑力，小小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大家都不敢说话。

    陈敏钦点了董竞宇当班长，董竞宇留着寸头，脸圆圆的，满是红红的青春痘，标准的好学生模样。坐在前面的李舒纯转过头和楚净说，她和董竞宇来自同一个初中，董竞宇是他们学校的中考状元。

    小小一个普通的八班，遍地都是中考状元。

    程念仪在十六班，一中收了他们一大笔建校费，但担心他们影响正常考进来的学生学习，把他们安排都在了同一个班，互相祸害。

    周昉也在八班，楚净从分班大名单里终于知道了周昉是哪个昉。

    八班和十六班隔了两层楼，但程念仪执意要和楚净一起上下学，楚净心知程念仪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没有戳穿她。

    周昉就坐在楚净的后面，对新班级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程念仪总是找机会和他搭话，他爱理不理，连带着对楚净也没有好脸色。

    楚净觉得周昉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但程念仪对周昉的冷漠和不耐烦视而不见，连李舒纯都了然，“你那个朋友喜欢周昉。”

    “你也看出来了。”楚净没有否认。

    “太明显了。”李舒纯摇摇头，“唉，一副真心痴情的模样，太可怜了。”

    “我听说周昉对喜欢他的女生都挺绝情的。”

    楚净听到这句话，正在写数学算式的笔尖突然停住，在草灰色的试卷上晕染出一个蓝色的圆点。

    “怎么说？”

    “之前有个女生给他送圣诞节贺卡，他当着人家的面把贺卡撕了扔进垃圾桶。就上个星期吧，他在饭堂里被告白，人家女生说我喜欢你，他说你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楚净评价：“挺没礼貌的。”

    “是啊，所以还是劝你朋友趁早放弃吧，别被伤得太深。”

    楚净还想回些什么，她的同桌孙玎冷冷开口道，“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

    李舒纯朝楚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回去写数学作业。没过多久，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落在了楚净的课桌上，楚净把它展开，李舒纯在上面写道：孙玎简直就是女版周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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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净、孙玎、李舒纯和赵微雁同住一个宿舍，孙玎安静得像是宿舍里的幽灵，她永远都扎着高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上面长满了青春痘。

    她的眼神总是深邃而平静，像一只暗中观察的猫头鹰，波澜不惊地打量着她们，楚净无法从这样的眼神中读懂孙玎。

    孙玎不滨城生源，她来自省北的一个小县城，通过中考特招进滨城一中，周末寄住在她姑妈家里。

    她学习时有一股狠劲，每天除了上厕所和做课间cao，其余时间都不会离开座位。滨城一中老师布置的作业那么少，孙玎却永远都有做不完的题目

    李舒纯告诉楚净，班上有很多同学都在校外的辅导机构补习，机构里会有周考和日常作业，不补习的同学会在学校附近的书店淘习题书。如果楚净感兴趣的话，这周三下午放学，她们可以一起去逛一逛。

    楚净很惊讶，“我觉得学校选的习题册都挺好的啊，知识点涵盖面很广，题目的难度也层次分明。”

    “哎呀，哪有人会嫌刷题刷得少嘛！”

    李舒纯也在校外补习数学和物理，她很热心，主动把补习机构发的习题借给楚净做，楚净做了两题，觉得太难了，非常惭愧地还回去了。

    楚净明显能感受到高中地课程难度提高了很多，她上课的时候觉得吃力，写题的时候大脑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把听来的知识点运用到答题中。

    她尝试问李舒纯，但每个晚自修都在看小说的李舒纯也是一问三不知。

    一股绝望感包裹着楚净，考进滨城一中的喜悦和洋洋得意最终被难懂的数学定义、物理公式和英语动词搭配所冲散，她对自己的高中学习生活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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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的第一次月考安排在了国庆假期回校后的周一至周三，一共九门科目，考三天。考完当天的晚上，学习委员就已经把各科选择题的答案写在黑板上，大家还没从考试的冲击中缓过来，就开始唉声叹气地对答案了。

    楚净对了一半的答案，就没有勇气对下去了。旁边的孙玎还是很安静，对完数学和物理答案后，又重新把考试时没来得及做完的题目重新做了一遍。

    月考成绩在两天之后就出来了，一中很注重学生的隐私，只会公开表彰年级总分前五十和单科前五。陈敏给他们每个人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详细地展示了自己的各科分数、单科排名、文科排名、理科排名以及九科总分排名，还有这次成绩与中考入学成绩的排名对比。

    高一级一共八百人，楚净入学时是年级第342名，这次排在了584名。

    她叹了口气，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

    因为看不到别人的排名，总有人喜欢在班上打听别人的成绩，李舒纯四处奔波打听了一天，晚上宿舍熄灯后夜聊时，楚净已经估摸出自己在班上五十个人里排第37名。

    开学以来，她对这群天才同学们的水平早已心里有数，但是成绩单上的数字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楚净花了一节自习课的时间，认认真真地把数学试卷从头到尾订正了一遍，白色试卷的每个角落都充斥和红笔的字迹，她对待这张试卷的态度犹为狂热，甚至鼓起勇气询问孙玎倒数第二道大题该怎么解。

    孙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把答题步骤给她写了一遍。

    下课铃声打响，李舒纯健步如飞地冲出教室，势必要吃到饭堂新鲜出炉的炸鸡腿，经过楚净的课桌时，残卷的风带起楚净的试卷。

    轻飘飘的试卷像风筝一样扬扬飞在空中，准确地降落在了楚净后面的两张桌子中间。

    后面坐着周昉，还有卢宇，那个戴着黑色圆框眼镜像哈利波特的男生。

    卢宇拿起那张满是修正痕迹的试卷，轻轻地扫了一眼，笑着递给孙玎，“李舒纯跑得也太快了吧！”

    楚净接过试卷，轻声和卢宇说谢谢。她感觉周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试卷上，急忙把试卷收走。转过身后，楚净把试卷塞进抽屉里，清晰地从身后听见周昉传来轻蔑的嘲笑声。

    声音不大不小，楚净刚好听见了，深深的羞愧和耻辱袭来，那些红笔字迹在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她整个人都很热，脸颊涨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