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01《我们的诠释》章02：冬日融雪 节04

    突然野餐

    “我说，”

    这天早饭时，些微疲不♀能兴、衣衫不整的光对桌上的其他人浅笑，“下个周末大家去野餐怎么样？

    “——毕竟一家人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我刚从灶台回来，端来最后一盘凉拌时蔬。有条不紊地帮她把家居服理好，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自己的。

    隐约听到谁冷哼了一声。大概是小天，不，也只能是他，无意识发出来的。

    小天不买账也在意料之中，光这个决定还是有点突然。

    今天是周日，要不就今天吧？

    下意识地这样想，其实是不想让小天缓冲，缓冲反而会更加烦恼，因为不得不。

    “就今天吧？大家有其他事要忙吗？”我说。

    巴达兽和迪路兽没有忙着表态。它们很聪明。知道要是表态的话就等于逼小天同意。不过，它们也还不够机敏。这样盯着小天还是会造成压迫感，不像我埋头吸溜乌冬面。

    不等小天开口，嘴里没把门的这位先欢呼起来：

    “好呀好呀！小崎还没在冬天野餐过呢！”

    “酱汁都沾到嘴上了。”

    有了昨晚的互动，光今天大着胆子将手臂伸向桌子对侧，替小崎擦拭。面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仿佛她的名字。不过若不是懂得她近来的变化，我真的会以为她这是在表演。

    小天不太愉快地瞥了他弟弟一眼，后者正用一个更加阳光的微笑享受光的服务，甚至将下巴递了出来。

    怎么说呢，我还是觉得光有点讨好过头，不过在餐桌上就讲出来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我肯定会找机会跟她说！

    “随便咯。”

    小天仍是细嚼慢咽地夹菜，教人听不出心情。

    我嘛，多多少少地，还是担心光是不是提心吊胆。

    看到她眼中没有闪过失落，便再度确认了她已做好的觉悟。

    其实补偿心是个很过分的东西，当你应该给到人家的时候你没有给，现在等人家习惯了你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好想把过去的那些东西补上。

    其实骨子里都是自私，一开始不给是因为自私，现在又给了则是不想让自己有负罪感。

    一样的过分，就像哥哥最开始对我的那个样子。

    所以吧，别老想着去补救什么，而是想想对方想要什么。

    就像硬要对比的话我还是觉得太一跟我更亲，因为他一向对我很是认可——倒不是说哥哥对我就不认可了，而是我感觉太一跟我的关系更像兄弟，或者说，更符合我心中期待的兄弟关系。

    光这里就陷入一个甜蜜陷阱。我内心是觉得像小崎这种有好多人关注好多人爱的孩子（因为有了小天的经验巴达兽和迪路兽带孩子更加得心应手，而且我发现小天对小崎特别地好），应该尽量把他扔到独自的环境中让他蒙受孤单，这样对他的性子才有帮助。

    尤其，他生得这么好看，是很容易讨女人和女孩儿欢心的。在交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能力而走得太顺，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呃，果然，幼年期的经历就足以对人的个性形成很难修改的塑形了。作为青少向作者的代表要是成了教育失败的典型，恐怕没法向读者交代吧。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我自己的私心。不想成为第二个高石奈津子，就是这样。

    ——嗯，这些事也要同光讲。不过不是今天，容我再思考一番，顺带多观察点，看看有没有遗漏之处。

    “好吧。”迪路兽配合地说道，“我跟巴达兽也没有要紧的约会。”

    其实郊游这种事有一半的快乐都在于从即日到约期之间的期待。郊游本身的内容倒不太让人喜悦，可是它还有延期价值：作为美丽的回忆而存在。

    像今天，仓促准备着，其实几位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为了满足光的小小私心，但是我一边制作饭食一边琢磨：小天当真愿意去吗？既然他知道这次活动的意义。

    “光。”在她耳边偷声，因为一家人都在忙碌要吃的东西，这也是我们家的习惯。所以当着耐心包饭团的小天就得说悄悄话。

    “嗯？”

    嗅嗅，嗅嗅。

    咦，光今天搽了什么东西，很好闻啊。大概是她今天去买食材是捎来的化妆品吧。

    光噗嗤。

    “喜欢吗？”

    “蛮适合你的。”

    光回头看了看专心致志的小天，对我使了个眼色。

    （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他有点不情愿吗……”

    “唔！”

    光正在切菜，听到我说中她心事，一下子成了扎瘪的轮胎。还好我手疾眼快，及时抓住她手腕以免刀割。

    光看向我。

    （那……还要去吗？）

    （都准备好啦，难道还能反悔？）

    （那……）

    光求助地看向我（这里意思是说，必要的时候你得帮我说话）。

    （好啦好啦，别撒娇啦。败给你啦。）

    “我的责任。”

    “chu~”

    这大概就是每日份的小幸福。

    ——“噫！小崎也想要亲亲！”

    呃。倒不是特别介意，但总感觉这孩子这两年会很能坏我俩好♂事啊……

    “小崎不可以这样。”我板着脸，“随便向女孩儿讨要亲亲的男生是不会被女孩儿真的喜欢的。”

    “可，爸爸你……！”

    我无奈一笑：“爸爸是因为已经和mama结婚了才可以这样。等你娶了一个女孩儿再去索要亲亲，好吗？”

    “哼！”小崎不满地别过头。

    “爸爸坏坏！一个人享有mama！”

    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还不能参与刀和火的食物筹备，他大概能做的也只有事后的清点和一些小物什的打包，因为没有参与感而产生了小小的无名火。

    这边，小天已经包好了饭团。只见他抽出纸巾擦好手指，走到小崎旁边，手放在他背上说：

    “小崎。哥哥带你出门走走吧？”

    一边递给我一个期待的眼神。

    我一呆，点了点头。

    任由小天带小崎出门，而我的目光则对上了巴达兽。它负责看管两个孩子。

    让我呆住的原因，是这对兄弟的感情，不，应该说，是小天的心思如此细腻。

    光依旧在切菜，但从音频来看她的心很浮躁，大概手也在颤抖吧。

    在她身后给一个坚实的拥抱。

    我说：“去吧没关系。

    “小天给自己找了一个很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说罢望向光的双眸，告诉她我有多放心。

    一家人本来的计划是徒步走到某僻静处就餐，但两个孩子在外面走了很远，以至于我们出发时已是下午三时。而小天小崎因为体能的消耗也走不太动，所以改为我们叫了的士出发。

    冬日赏雪景野餐是个很AMAZING的想法，但是这样的天气很容易灌风受凉，所以带来的饮品是热热的茶与可可。但在巴达兽的强烈要求下给它准备了冰淇淋，而为了防止小崎这小子见样学样我也没有叫他穿得很厚。

    临行前小天就此事表达了不满。

    我说，小孩子少穿点没关系的，你看学校里不也有冬天只穿单衣的同学吗？

    并且补问：宠孩子是不是正确的？

    小天沉默。

    撇嘴。

    低头。

    冬日的最佳点心当然是冰冰凉凉的大福，还有寿司配酱油。但是两个孩子玩得肚子早就严重抗议，所以最先被消灭的反倒是那盒牛rou红菜汤。

    也就是我还很有逸兴地欣赏雪景，都没注意两只数码兽已经无聊地低声玩着接龙游戏——它们昨天刚陪小天赏了一下午的雪，哪还会有心再傻看一下午呢！

    我看得出，光在吃饭时，很想找个契机给孩子们推荐她的创意寿司——这搁在以前都是给我的专门待遇，光是从来不会为了丰富孩子的口味而耗费脑力的。但是两个小家伙，就连小天也是，虽然还矜持着，但也就差点一口饭团就一口红汤了。这样的吃相很可爱也很值得拍下来——相机在迪路兽手上，这是它今天特意要过来的，说想自己试试拍照。

    ——结果显而易见，最终被保留下来的也只有两兄弟的吞咽瞬间，两只无趣的家伙吃饱喝足之后就不管不顾地走远研究照相机功能去了。

    光的两个计划就这样落了空。

    但最终光还是带着欢喜回家的。

    原因：小天的发问。

    “mama觉得味道如何？”

    小天在饭团中加了少许的罗勒碎，这让它吃起来很香。

    虽然只是作为“向家人寻求反馈”的问话，但他是先问的光，然后才问我。

    ——大概他也看出光的为难。

    “啊、啊。味道很棒！”

    光忍不住出手摸小天的栗发，但却被后者用手臂格挡，于是自觉地弹开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替光说过一句话，因为我还是觉得光得寸进尺了。

    但是光，看来是真的很有觉悟，她仍然没有为此有伤神的微动作。

    是的。看来一切都好。

    光和小天彼此既然已经说得很开，那这样的肢体语言也就延续了她们之间的坦诚。小天说不想，那就不想吧。主动权顺利地归在他手中，我想，这是对“补偿”最好的诠释。正是：即使没法和你亲密无间，也有相处的默契感。

    吃过饭，两个孩子又开始追逐嬉戏。野餐的地点是在一片松林之间，此处是东京难得能见到的古树群，而以东京的纬度而言，针叶林的长活就更加难得。这儿的松树都是塔伞状的，在夏季会变得嫩绿。那些叶片簇团也是塔伞状的，就像重重叠叠的小山。白雪叽叽喳喳地堆在其中，但仔细去看会晃到眼睛——那是因为雪已经开始融化，在落日的作用下，从小液滴中折射的光线会让这苍翠也有闪烁的时光。

    ——是的，东京的气候注定了雪都是短命的。所以国人颂雪就像颂樱、颂菊。

    温湿之地从无雪窖，化东京之雪如同剥去少女一件衣裳。

    在这莽莽榛榛的松林里，小天和小崎不顾手指通红，攒起三两个没沾到很多泥土的小雪团，看它们被丢在鬼面盾队列一样的树皮上碎裂时崩开的纷飞白屑。我则继续同光坐在地上饮热茶、啖凉大福。先前说她讨好过头的想法现在可以说完全没有，我得另启能证明“我有想法就说给她”的契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