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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弓,不像很重的样子,便也只伸出一只手去接,谁料握住弓身的那一刻起手上骤然一沉,他猝不及防,忙空出另一只手托住,这才没能把弓掉在地上。要知道,令一个以剑为武器的修士感到“这把弓很沉”,可是件不容小觑的事情。剑以纯铁打造,弓却是木头造的,让剑走如龙的人一时没能拿住,可见这长弓来头不小。看弓身,当然没有任何花样纹饰,线条优美却其貌不扬,细查之下能发现木材中含着缕缕似金线一般的纹路,但金丝楠木过于坚硬,不宜制弓,显然不会是它的材质。正研究着,程显听凑过来道:“百斤弓,拉一下试试,别放空弓。”幸好对长弓的重量有个心理准备后,单手持弓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程透一手开弓,简短地评价道:“还好。”“那就这把了。”程显听满意地说。饭后两人找了片没人的地方,随手在树上画了个靶子,程显听先不告诉程透该怎么做,让他自己感受了一下,他倒是头一回就打到了靶上。“给我。”程显听伸手道。他接过弓,随意拉开,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瞄,离手时正中靶心。射箭的动作是极赏心悦目的,无论是他舒展的肩部与修长的手臂,还是侧头微微眯眼瞄准时的样子。他抓着箭羽的手指骨节分明,箭破风而出稍许带起薄灰色的发,弓箭有种凌厉而致命的美,在他身上表现淋漓尽致。“再试一次,”程显听把长弓重新递给程透,“胳膊往下压一压,你举得太高了。”程透再次开弓,这次虽然往下压了不少,但仍然偏高。当然,两箭就掌握要领未免有些强人所难,程显听笑笑,走过去道:“我来。”他站在青年身后,从背后搂过去,一手握着他的手持弓,一手轻轻摸上程透拎着箭羽的那只。两人紧挨在一起,大抵是因为某些事有一星半点说破了,檀香萦绕间,青年稍有些紧张,不由地想回头看师父。程显听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别看我,看靶心。”“你开弓,我来瞄。”程透定了下心神,专心拉满弓弦。所谓满弓如月,箭真是美感与杀伤力兼备的武器。青年感受师父把他持弓的那只手位置调整了些,然后轻轻道:“放。”离弦之箭嗖一声飞出去,深深钉在树上。程显听松手看一眼靶,几乎算是钉在靶心上了,只是略微偏离了一点。他靠过去,再次握住他的手,“听我的呼吸声,调整到跟我一样。”程透低低恩了一声。师父原本以为要花上须臾徒弟才能对上他的呼吸,但青年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这个过程。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共枕而眠,他熟悉而陌生,使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呼吸的起伏,却连他究竟是谁都不清楚。这次,程显听什么也没说,但离弦之箭分毫未差。他满意地点头,松开徒弟道:“自己练吧。”自那以后,青年每日早晨除了练剑,又加了一样。他身上那股倔劲儿扭不过,初时天天肩膀疼,因此享受到了师父亲自为他捏肩的待遇。练习到年三十那天时程显听忽然说要考核一下他的成果,拉着青年到树林里,自己贴着树站,把发冠解下来鼓捣了一阵子,再放下手来时头顶上立着放了一枚铜钱,斜倚在树上。他手里抓着发冠,脑袋一动都不敢动,面不改色地说:“来吧,把铜钱钉在树干上,你射偏我就死了。”程透七窍生烟,冲他吼道:“你疯了是不是!”若说一个人披头散发时总能卸去几分锐利,但程显听不是的。他微压着眼睑从上往下看着自己的徒弟,慵懒却不容拒绝的威压便消无声息地散漫而出。“你就是把铜钱装在陶罐里抛上天,我也能把它钉在树上。”他淡淡道。程透眉心拧着,握住弓的那只手紧了几分。他清楚师父的话里是什么意思,如果追不上他的脚步,又谈何保护他呢?程透静下心来,抬手开弓。琴弦过年了。这是程氏师徒在仙宫共度的第一个年三十,往常伽弥山上也不过是加上了程漆与茯苓,但大抵心境不同,四个人却并不显冷清。岭上仙宫里没什么年节的气氛,硬要说的话,催债的倒是逼得紧了,这个月多还了消息通点石牙。师徒俩对过节几乎没什么执念,左不过是人赋予的意思嘛。但村子里有个爱热闹的,自然是不能消停下来,花匠想起去年抓猪的惨剧,这次终于没买活的。年关不少人攒了一年打算吃顿好的,rou紧俏得很,连带着一些调味品价都蹭蹭上涨,她还跟卖盐的吵了一架。随着周自云的归来,温道的名字被从宴席里剔除。拜起所赐,他们也不敢大办特办,预备着到程显听家吃吃喝喝,最好能在小院子点些篝火唱唱歌,便是再美妙不过了。程大掌门十指不沾阳春水,偏生事最多,几番“指点江山”后程透烦了,把人拎回屋里去,叫他再别掺和。等把那些什么腊味啊rou啊置办完了再回家,见这东西居然生上小泥炉自个儿先品上酒了。他们家师父吃的时候没见少动筷子,但却见不得血呼刺啦的剁啊砍的,因此虽然要过来做饭,但预先处理并不在这儿。那小炉里咕噜噜滚着黄酒,催发一室令人惬意眯眼的温度。趁着刚滚开时加一小捧乌梅甜粉进去,guntang时热热饮下,是最会享受的喝法。程显听坐在厚厚的毛皮垫子上,修长手指捏着酒杯,这酒味甜劲儿也够大,他不知喝了多少,脸颊已少且泛些淡色红晕。外面天寒地冻,鹅毛大雪,他贯会享受,微狭着眼,把窗子打开,不知是不是在赏雪。见程透回来,也不说话,径自斟满酒杯,先抿一小口,才顺手递了过去。程透在他对面坐下来,就着他用过的酒杯喝完,意犹未尽地回味了须臾甘美酒香,这才道:“师父最清闲。”程显听手里把玩着那小酒盏,卯不对榫问:“好喝吗?”“好喝。”程透老老实实地点头答,“乌梅生津,锦上添花。”“这梅子粉磨得很好。”程显听往前倾身,打开小油纸包,拿手指头沾了一点黑乎乎的细末伸到青年嘴边,“尝尝。”程透犹豫片刻,还是颔首在他指尖轻轻舔了一下,酸先扩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