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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边矫健的黑猫不再相像,反倒显得格外滑稽。但李齐慎就是喜欢这只荷包,珍之重之,他小心地把手里的金钗放进里边,抽紧收口,原样放回怀里,还是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他把手也贴上去,像是隔着荷包和衣物测算自己的心跳,又像是要把来源于谢忘之的礼物嵌进自己的身体。风徐徐地吹过庭院,李齐慎听着草木被吹动时簌簌的声响,缓缓闭上眼睛。天德军里养出了习惯,他睡相一贯很好,此时却久违地蜷缩起来,仿佛尚未出生的婴儿藏于母腹。**先元十六年三月九日,洛阳城破,守将不降,被俘后殉国。在城外逡巡了几月的叛军攻入洛阳城,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掠夺东都内的财物珍宝。行宫内的金帛先被瓜分,随后叛军闯入官员及平民家中,抢夺财物、劫掠女子,不从者皆杀。街头大火三日不灭,房屋坍塌,烟尘里听见的全是哀哭。短短几日,天后曾经久居的东都,如同先前被攻破的诸城般破败。三月十四,叛军攻潼关,守将退守,与撤至潼关的天策军余部共同阻敌。三月二十三,皇帝下敕令,勒令守将出城迎敌。守将不从,依旧与叛军僵持。四月三日,皇帝连下三道敕令,逼迫守将出城,否则立斩。守将无奈,率驻军出城迎敌,于灵宝西原被诱入山路,遇埋伏不敌,驻军溃乱。天策军本欲再战,然而守将见天策郎将身死,残部人数不足制敌,疾令残部回撤长安。四月五日,潼关破。第99章奔逃延秋门。天光未破,远不到开坊市大门的时候,禁苑西却聚集人马,等着从已开的西大门出去。打头和收尾的都是精心挑选的金吾卫,每隔三人择一高举火把,照亮护在中间纹金饰玉的马车,而车里坐着的,正是决定弃城南逃的李承儆。潼关一破,长安城再无遮蔽,城里常驻的军队压根没法阻敌,朔方军和天德军也来不及驰援,叛军只需一路往西南来,用不了几天就能攻破长安城的大门。消息一传到长安城,城内大乱,第二日上朝的官员都没几个,能跑的都想跑,只不过碍于规矩没敢,生怕皇帝震怒,一怒之下在城破前先砍得满地头颅。官员怕,李承儆却不怕,接到战报的当天,他从紫宸殿一路砸茶盏砸到长生殿,大骂守潼关的驻军和守将无能,吓得冯延都没敢说话。发脾气归发脾气,发完,他也知道自己没本事靠这么点兵马守住长安城,胆战心惊地熬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让龙武大将军挑选信得过的人,连夜带人赶到延秋门。出了延秋门就是大道,直通蜀地,叛军不可能放弃长安城,只要在长安城破前赶去成都,就能保命。至于城内被抛下的人如何,他才不在乎。不过李承儆也不是真只顾自己,到底还是带了萧贵妃、太子以及几个近臣。李琢期坐在前去蜀地的马车上,出于为夫为父的责任,也带上了太子妃和李苍璧。马车外边纹金饰玉,里边装饰得也不差,底下铺着厚厚的绒毯,角落里甚至镇了只小小的香炉。袅袅的香从鎏金的兽口里吐出来,漫在三人神色各异的脸上,不像是逃难,倒像是一场不那么愉快的出游。李苍璧年纪小,远不到知事的时候,但他隐约知道情况不对,扒在窗口,悄悄瞄了眼外边高举火把的金吾卫,又缩回太子妃怀里:“……阿娘,我们要去哪儿?”“去蜀州。”太子妃肩膀都是僵的,还得硬装不怕,在儿子背上轻轻拍着,呼吸急促,“别怕……别怕啊,阿娘在呢,阿耶也在。”李琢期只能应声,摸摸李苍璧的小脸:“嗯,去蜀州,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哦。”李苍璧一向听话,乖乖地点头,靠回太子妃怀里。靠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对,“那阿姐呢?她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太子妃浑身一凛,手僵了僵,才继续轻拍:“她不去……阿姐要休息,不能陪璧儿去。”“……是啊,舒儿要休息。”提起女儿,李琢期面上流露出一丝隐痛,顺着太子妃的话说,“璧儿要念着阿姐,等阿姐病好了,再接她一同去蜀州。”“阿姐又生病了……”因为时常发作的肺疾,李苍璧不怎么见舒儿,“阿姐什么时候才好啊?”太子妃答不出来,沉默片刻,还是李琢期开口:“十天吧。十天以后,舒儿的病就好了。”长安城最多还能撑十天,城一破,叛军冲进城里,全城人能活下来的最多三成,以舒儿那样现在还发着肺疾的身子,没人看顾就是个死,让叛军看见也是个死,纠缠她八年的肺疾倒算是痊愈,再也不会让她日夜咳嗽,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李琢期不是冷清冷性的人,相反,他生来多情,否则也不至于和太子妃纠葛这么多年。对这个女儿,他多的是愧疚,但实在是没法带上,在长安城里她让人看顾着,还有几天可活,去蜀州的路上颠簸,一个看顾不周,立马就能憋死在马车上。他闭了闭眼,在仅有的儿子脸上又摸了一下,收手:“璧儿听话,到蜀州,阿耶陪你放风筝。”“好!”小孩好哄,立即开心起来,旋即又有点犯困,李苍璧揉揉眼睛,“阿娘,我想睡觉。”“睡吧,睡吧。”太子妃赶紧动了动身子,让李苍璧能靠得舒服点,“睡醒了,就到蜀州了。”困意上来得快,李苍璧迷迷糊糊地点头,靠在阿娘怀里,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外边终于一切妥当,龙武大将军一声令下,延秋门大开,金吾卫护卫着马车,辘辘地向着蜀地前去。出延秋门时有风,刚巧带起窗边垂着的帘子,太子妃从窗口看出去,借着隐约的天光,看见禁苑里葱茏的草木,远处大明宫和太极宫的飞檐影影绰绰。**郡王府。天蒙蒙亮,副尉推开门,借着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见榻上侧躺着的身影。李齐慎背对着门侧躺,被子只搭到腰间,一头长发盘曲,发梢蜿蜒着和被角一同落到榻边。“……郡王?郡王醒了吗?”副尉吞咽一下,又叫了几声,小心翼翼地进门。无人回应。他声音刻意压低,进出屋门都没发出什么响动,这会儿正是熟睡的时候,哪儿能听得见。“郡王没醒吗?”副尉一步步靠近榻,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思,又紧张又窃喜,一颗心提上来,一下一下,好像在嗓子眼迅速跳动。这也不怪他,毕竟头回干这种事,一把刀从来没见过血,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郡王,正儿八经的陇西李氏。是东宫里传的信,要他做这事儿,既然是东宫的意思,当然没后顾之忧,何况随信而来的是两箱铸成条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