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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但现在,我只觉得自己的手脚粗鄙又可笑。第15章念完自己的折子,我已出了一身的汗。丝质的内衫紧紧贴在后背上,冰冷粘腻,现下方觉出难受来。圣上依旧阖着眼,胡须微微颤着,似是睡着了。此刻这厅里没有人,圣上近身的几个公公与丫鬟都在厅外候着,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告退,不出声是不恭敬,出了声又怕打搅了圣上。正左右为难时,圣上忽然敲了敲椅子扶手,“念完了?”“下臣……念完了。”“靠近些。”圣上挑了挑眉,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寡人年纪大了,总是听不清楚。”我往前挪了几步,躬身道,“圣上康健千秋。”“寡人让你靠近些,你怎的如此畏缩。难道是怕寡人吗?”圣上忽然睁开了眼。这一双眼清冷锋锐,如两柄上好的剑,对上我的眼睛,似要将我盯出个洞来。于是我又出了一身的冷汗。古话说伴君如伴虎。我却觉得,这大夏的圣上,连虎狼都要畏惧三分。现下里我距圣上,便只有一躬身的距离了。“这折子是谁写的。”圣上瞥了我一眼。“是是……下臣。”我有些结巴了。“嗯。”又等了半晌,圣上却已然又阖了眼,神色也一点点放松下来了。“这个若白……寡人倒是知道。”圣上忽然出声。“寡人的新阳宫里还放着他几幅字画,字不错,俊逸潇洒。画也好看,很有些味道在里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应承。“孟非原?”圣上又看了我一眼。“尹川王与若白之事,你怎么看?”这一眼却似将我架在火上烤了。我只是个奉议司的大夫,主要工作职责就是搜集整理京师里的那些八卦和小道消息,至于意见和看法……旁的事或许可以有,但涉及到皇戚与龙阳之风的,我可是半点都不敢有。“到底还是嫩了些。”圣上忽然笑了一声,“今朝为官者,大多以凤安成为楷模,可你知他是如何得了寡人青眼的?”我着实不知,只能用万分渴望的样子看着圣上。如果要找一个什么具体形象的东西来比拟的话,大约就是一只饿了很久的狗忽然看到了一根带着rou的骨头。有了方向和目标,才能更好的努力。“曾经明家和临远侯这些事,就是他直言上谏。”圣上又看了我一眼。“句句都说的在情在理。就连那书生贺在望——”圣上抬了抬手,我琢磨着是要喝茶的意思,于是连忙将匣子放在一旁去替圣上斟茶。匣子举久了,手臂就麻木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感觉出酸来,如今放下了匣子,这小小的一杯茶都险些让我扑倒在圣上面前。我是听出来了,圣上喜欢直臣。只是身边直臣多了,终是无趣,还得有些卖萌耍宝扮丑的角儿才好。何况,今日在圣上面前开了个很不好的头,想要再回到直臣的道路上,似乎有些艰难。圣上接了那杯茶,抿了一口,搁在桌上。“若有凤相与贺公子那般性情,下臣自也是愿做忠谏之臣的。”我拿起杯子,又为圣上斟了一杯。圣上到底是年岁大了,离得这么近,近到我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唇上的干皮。“只是圣上,下臣家乡颇远,风俗习惯与京师大不相同,实在无法品评,何况对错是非自有圣上定夺,下臣只要能做好圣上的耳朵和眼睛,就是天大的荣幸了。”“年纪大,总有失手的时候。”圣上端着茶杯,却并不急着喝,只直直的看着我。“圣上康健千秋。”我又深深躬身。论理,此刻我该慷慨激昂一番的,只是不知怎么,看着圣上的眼睛,多余的俏皮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你方才说,你家乡的风俗习惯与京师不同,说来听听。”圣上又抿了一口茶。我连忙再次躬身。“下臣家在福州。”“福州……”圣上的眼睛眯了眯,“离南挝国倒是不远。”“福州那边儿一直觉得,人在六道轮回之中,当过男人也当过女人,转世了孟婆汤没消化干净的,有时候就会喜欢上自己上辈子喜欢的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喜欢男人女人都很正常。”本以为圣上会震怒。毕竟知道圣上是格外厌恶龙阳之风的。不想圣上神色平静,又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福州?有趣”我轻轻呼了一口气。“这说法倒是新鲜有趣,寡人以前从未听过。”一连说了两个“有趣”,我想圣上此刻的心情该是不错。“那你觉得,人真的会有六道轮回吗?”“下臣贪口舌之欲,大约是把那孟婆汤都喝干净了,不过下臣希望是真的有。”那股紧张劲儿过了,我的舌头又灵活了起来,“今日能见圣上一面,下臣私心揣摩着,该是下臣与圣上累世的君臣缘分。”“便是真有六道轮回,寡人又怎能世世为君上呢。”圣上似乎有些累,冲我挥了挥手叫我退下。顷刻便有两位公公进来,一位扶起圣上转过屏风,一位带着我径直出了门。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于紧张以至于幻听了,我仿佛听见圣上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也太过寂寞了些”,但转过头,只剩下一架深阖的金丝木六扇屏风,屏风上是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只是不曾绘上颜色,深浅不一的黑白灰,确实显得格外寂寞寥落。凤相和明大人依旧在忙,那位公公只带我与引泉打了招呼,明诚之的小厮也不知在何处,便作罢了。临走时,贺在望恰出来,见了我身边的公公,亦是恭恭敬敬的样子,“海公公。”回了奉议司第一件事情就是换衣服,旁人说钟毓去了吏部,似乎是为着小刘大夫要调去鸿胪寺的事忙活。另秋试在即,六部和诸司里又要补充进来许多新鲜血液,相熟的人越来越少,好不容易混熟了的,总会被调去各个地方,于是环境再次陌生起来。此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稀释了一次又一次,不停的从头再来,周而复始,无有穷尽。倘若真的有六道轮回,那也太寂寞了些。将折子一一下发,屁股还不曾坐热,外头忽然又有人来报,说兵部来人。自打我进了奉议司,还从未这样忙过。来的是兵部左侍郎王炯,因他官阶比我大许多,所以我得整了仪容去迎他,见了面还得恭恭敬敬的行个礼。我总结了一下,官不大的人每天上班要做的事,可能就是行礼鞠躬行礼鞠躬行礼鞠躬。最怕的就是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