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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会私纳锦素为妾。”施哲道:“下官有一言相劝,不知大人肯听么?”我忙道:“洗耳恭听。”施哲道:“比起与于姑娘相见,大人更应思想如何为于姑娘求情。只要于姑娘能活着走出掖庭狱,还怕日后不能相见么?”我叹道:“锦素与慎妃之死有涉,再加上——若坐实了罪名,只怕求情也是无用。”施哲道:“事在人为。大人尽力一试,问心无愧便好。”说着望了望天色,“时候不早,下官也该出宫了。下官告退。”说罢退后三步,转身而去。我迎着刺目的阳光,切齿而叹。关于锦素与慎妃之死的关联,我早已在心中掂量过无数次,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忽听芳馨道:“于姑娘这一次若不能救,便不要救了。姑娘已救了她两次,也算尽心了。”我叹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不要救她。”芳馨道:“以公心处事,方是最好的。奴婢记得姑娘读书的时候,曾念过一句话,什么‘君子之道’,什么‘语’。姑娘还教导过奴婢们,说君子知命,怎么行都是适宜的。”我漫声道:“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89]又叹,“此事……容我好好想一想。”第二日,我去济慈宫拜见太后。从升平长公主处回来后,想着太后牵挂女儿,本应立刻去济慈宫请安。谁知连日事忙,竟给耽搁了。我几乎没有在朔望之外的日子主动求见太后,这也是头一遭。除了要向太后回禀升平长公主之事,更要紧的是,昌平郡王既然回京,必来拜见太后。探寻太后在锦素之事上的态度,也是我主动请安的意图之一。于是待小钱告诉我昌平郡王已然去过济慈宫,我这才带着小莲儿出门。太后坐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拿着一柄折扇,连比带画地教两个小宫女使剑。这两个女孩只有七八岁,舞得一身是汗,却不得要领。连佳期都在一旁看得连连摇头,太后却一丝不恼,仍旧心平气和地指点着。我站在一旁看她们练完一套剑法,方才上前请安。太后对那两个女孩儿笑道:“回宫去再好生练练,若下一次还这样三脚猫似的,本宫可要罚的。”二女连忙称是,恭敬告退。太后站起身,看着两个女孩子走出角门,方向我笑道:“一年多没有练剑,都生疏了。如今也只能看着她们练练,解解眼馋。”自从义阳公主、平阳公主和青阳公主在景园的金沙池中溺死之后,太后便折断佩剑,发誓再也不练剑。然而她终究是自幼习武的江湖女子,虽碍于誓言不能习剑,却也忍不住要看别人练。我心下黯然,微微一笑道:“启jiejie和邢二小姐的剑术都很好,太后闲来可常召二位小姐入宫。”佳期搬来绣墩,太后示意我坐在她的下首:“春儿近日在筹备婚事,本宫也不好总召她入宫。邢二小姐么,前些日子在宫里住着,本宫没少看。待开了春再召她二位入宫。”说罢饮一口茶道,“本宫听说朱大人前几日去了一趟白云庵,本想请大人来。只是听说你身子不大好,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就没说。如今你身子好些了么?”我欠身道:“臣女的身子已然无碍。多谢太后关怀。臣女从白云庵回来,当早些来向太后请安才是。如今才来,请太后恕罪。”太后微笑道:“无妨。升平这些日子可还好么?”我笑道:“长公主不但身子好了不少,连心境也开阔许多。这都是潜心修炼佛法的缘故。”太后双目一亮:“果真么?”我如实道:“是。自古蛮夷侵虐边境,必得以战止战。殿下说,她昔日前去和亲,是为亿万黎民免除战争之苦的。身为皇女,这本是义不容辞。陛下舍亲情而保庶民,是明君所为。”太后不觉怔住:“她……真的是这样说的?”我颔首道:“臣女不敢欺瞒太后,殿下的确是这样对臣女说的。”太后的眼中隐有泪光,她侧过头去,拿一幅手巾点了点眼角:“人老了,就有见风流泪的毛病。”复又自责道,“这些年,本宫总想着当年做的错事,害了升平一辈子。本宫本是乡野山间的女子,从前最是无法无天的。自做了这个太后,行事反不如从前了。”我忙道:“太后自有太后的顾虑,自然比不得年轻的时候。”太后摇头道:“说是‘顾虑’,倒不如说是‘枷锁’。连爱憎都被锁住了。”我知道,太后是在责怪自己,当年没有成全升平与谢方思的婚事,致使他二人一投缳自尽,一遁入空门。都是一念之差。我微微叹息道:“太后与陛下的难处,殿下深知。还请太后宽心。”太后默然,神思远逸。暖阳懒洋洋地照在人的身上,宫苑中一丝风也没有。抬头望,梧桐枝桠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树枝间的天空澄澈碧透,像一块布满金丝的青金石。我和太后静静相对而坐,彼此无言。其实,她的自责又何尝不是我的自责。倘若当初我勇敢一些,肯将谢方思的信传给升平,或许如今就不是这般光景。升平出家后,虽然愈加理智通透,却也更加无奈无趣。然而,有升平之事在前,太后若愿意为昌平郡王和锦素之事稍稍用心,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良久,忽听太后黯然叹道:“庄子言: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90]只愿来生不要托生在帝王家……才好。”一滴泪水如珠滚落,洇入胸前的金丝萱草纹中。皇家的怜悯和遗憾,就像这滴泪水一样真诚和稀薄。我心下一沉,不觉暗暗长叹。忽见宜修款款上前道:“颖嫔娘娘来向太后请安了。”太后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抹去了泪痕,微笑道:“请她进来。”颖嫔穿了一件白绿色花鸟纹短袄,下着牙白绫裙,整个人宛若一枝才抽条的春兰。只有腰间垂下的一枚美人蕉赤玉佩,仿佛凝住了宫苑中所有鲜亮的色彩,是天地间最坚毅最浓重的一点。颖嫔行过礼,笑盈盈道:“今日宫中放年赏,臣妾将济慈宫的送了来,已交予宜修姑姑了。”太后笑道:“进了腊月,本宫知道你格外忙碌。放年赏这样的小事,交给内阜院做就好了,何必亲自送来?”颖嫔笑道:“臣妾也有好些日子没来拜望太后了。”太后虚着眼睛瞧了瞧颖嫔的气色,含一丝怜惜道:“整日劳心,脸色不如从前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