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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有盛名不可。 那鹅黄衫子的少女注视着顾瑟,也柔声道:“顾长忆,留仙也慕卿许久了。” ——长忆,就是顾瑟笔墨流传在外时,所托的雅号。 原来她就是沈留仙。 她芳名远播,但帝都真正见过她的人却尚在少数,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偷偷地投了过来。 顾瑟含笑道:“蜗角虚名,当不得真。” 沈留仙道:“彼此彼此。” 她笑容柔和,没有拒人于千里的味道,反而十分的亲善。 顾瑟就看向那站在一旁的女掌柜,道:“这副珠子,记在我账上。我想在这里稍作休憩,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她是带着笑意说的,但神态果决不容置疑。 那女掌柜也十分的识趣,给桌上重新上过了茶,很快就带着服侍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沈留仙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宝珠楼的茶也是南地名品,香气轻薄,水雾袅袅。 顾瑟微微低下头,吹着水面浮起的叶芽。 沈留仙声音舒缓而温柔,道:“我很抱歉,那天曾在芙蓉园与卿对面,却未曾相识。” 顾瑟道:“知道是沈先生,我也十分惊讶。” 十分的坦率。 沈留仙微微出了一回神,道:“不怕卿笑留仙。那日留仙本来想问问卿,与李将军可是相识……实在是冒昧,竟使我胆怯了。” 虽然在听到少女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的时候,顾瑟就知道世人对沈留仙其人的胸怀和抱负多有误解,但从她口中听到“李将军”的时候,顾瑟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她想过许多人、许多事、许多可能。 唯独没有想过是李炎。 寒门出身,作为东宫亲卫、归骑右卫将军,除了太子嫡系这个身份之外,一无所有的李炎。 她道:“沈先生,你是河洛沈氏的嫡女。” 沈留仙不意会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她是天下第一世族河洛沈氏的嫡女。 本朝以来,皇族与世族于无声间生死落局。朝廷广推恩令,大族庶枝主动或被动地与主枝剥离,朝廷以科举取士,满朝文武,俱是天子门生,士族在学子中的声望、影响,都在不可挽回地逐渐衰落着。 沈家是世族之首,利益相关,最是敏感不过,也因此,家族才从小造势,对她寄予厚望。 但这样的事如静水流深,世人大多只在蒙昧中过了一生。 ——顾瑟肯对她说这样的话,已经称得上是交浅言深了。 她深深地看了顾瑟一眼,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笑道:“卿对留仙好生生疏!留仙薄名,世人都唤得,卿如此人品,若是留仙得以亲近一二,足称平生之意了。” 顾瑟看着她。 沈留仙目光诚挚,面上一点哀伤几不可见,只是沉静与决意。 顾瑟就微微地笑了笑。 她道:“世人都唤留仙的名字,没得都叫得俗了,我因此不喜欢。” 沈留仙低下头笑了片刻。 她柔声道:“我小字姮娥!” 顾瑟就笑着唤了一声“姮娥”,道:“我乳名阿苦。” 侍候在两边的丫鬟们都没有想到两位女主人原本还剑拔弩张、分庭抗礼的,却忽然急转直下,就这样交换了私密的小名。 闻藤和对面的大丫鬟就交换了一个有些震惊、有些默契的眼神。 顾瑟和沈留仙都没有留意侍女之间的暗流。 沈留仙的目光柔软下来,落在茶烟袅娜的水面上,低声道:“我认识他十年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一直到这一回进京……我本来也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他了。” 她话语间的刻骨温柔,让顾瑟生出些熟稔而恍惚的感觉。 顾瑟轻轻“嗯”了一声。 沈留仙道:“从前我想,无非是一生一面,往后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她抬起眸子,看着顾瑟,道:“何况天家多情薄情,并不多我一个。” 顾瑟笑道:“姮娥这样想,原本也不为过。” 她神色坦然,沈留仙就轻轻舒了口气。 她忍不住道:“阿苦这般品格,顾家也是百年清望,何必行此一步?” 顾瑟柔声道:“我与姮娥,原本并无不同!” 沈留仙方有些明悟,一时又有些歉意,道:“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 顾瑟道:“姮娥原本不知这里头的事,怎么是你的错?” 她微微敛目,道:“倒是姮娥,委实是难行了些。” 她是河洛沈氏精心教养十余年,要进与皇室,为夙氏与沈氏诞育拥有共同血脉和利益的后嗣的“贡品”。 沈家怎么会允许她自作主张,怎么会把她嫁给一个如今看来并不出众的武将? 沈留仙看着她微有些沉郁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鬟,十分的亲昵,道:“所幸有阿苦在,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她是沈家的嫡女,正是因为贵重,才更不会轻贱。 本朝初立的时候,甚至求都求不来沈家的女孩儿下嫁为皇子正妃。 太子若是自己选择了太子妃,沈家是不会把她做妾的。 即使是天子妾! 沈留仙笑道:“我初来帝都,也不知道哪里有趣些,阿苦愿不愿意做我的东道?” 她既然这样的豁达,顾瑟也不再替她纠结,只是舒了眉,道:“这时节帝都有趣的去处倒是不少,鹿溟正宜赏花,大相国寺也有香会……” ※ 梁州州治锦城,从帝都出发一路向西南而行,沿途凡一千五百余里,即使是一人双骑、星夜兼程,也要两、三天的工夫。 玄衣男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府衙门口的时候,府中没有人知道来的人是谁。 皂役检查了他带来的名刺,就往府衙里去传信:“顾大人,有一位京中来的公子求见。” 正在披阅案卷的顾九识闻言微有些惊讶,说了声“请”,把剩下的一点卷宗翻阅完了,才起身往待客的厅堂里去。 年轻男子一身玄色的广袖,没有坐下来休息,也没有喝衙役摆上来的茶水,背影像棵笔直的松树似的,静静地站在堂中。 顾九识一时觉得这身影过分眼熟,一时甚至疑心自己有些眼花,道:“……殿下?” 夙延川回过身来,看他进了屋,躬身向他深深地行了个礼:“顾大人。” 顾九识素来七情不上面,但心里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夙延川为储君十六年,万人之上,即使是面对东宫课师,也少有这样的尊重和礼数。 顾九识道:“殿下,您何故如此?” 夙延川已经直起了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道:“顾大人,某此来为有一事,十分要紧,必要先求得顾大人的首肯。” 第53章 ※ 夙延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