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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是要为她献上的虔诚。当初,在那山崖之下,自己昏迷,她拖着自己走了几日几夜,还要躲避唐家和易家联合的追索,也是这般地顶风冒雪,在那冰冷刺骨中,苦苦熬煎吧。她单薄的双肩,是否也曾被那拖拽担架的绳索磨破。她长久跋涉在雪中的双足,是否也曾被冻得青白生遍冻疮?她彼时还一怀忧惧,恐惧着自己不能醒来,恐惧着不可知的未来,然而最终自己醒来,在喜堂搀起她手的那一刻,她也不过侧首,一笑。那些苦难艰辛,煎熬焦灼,都散去在弯起的眼角。风雪中巨大白影一闪。膝下忽然出现冰窟窿。一大团巨物被暴风雪卷着横撞而来,也不知道是哪只倒霉山大王的尸首。前方的石阶上一大片冰棱竖起如簇簇冰箭。前方,唯一幸存的同伴,那个赤足僧人,闭上眼,喃喃念起佛号。能走到如今的,都是强人,但那几位,连一次攻击都抗不下,而这位,遇上所有的杀手。愿他往生极乐。风雪中,燕绥睁开眼。倒下。正好横身在那冰窟窿上。手一伸,一把抓住了那只倒霉山大王的尸首。横着一抡,仿若金属交击之声响起,硬邦邦的尸首,刮平了那一大片冰棱。然后他将那山大王尸首一竖,宛如石碑般挡在面前。那雪人的影子正好刮到,蒲扇般的手掌捞了个空,却被那突然竖起的虎尸绊了一个跟斗,身子前倾,山一般的阴影向燕绥倒下,正在此时一只手伸了出来,顶住了它的肚腹,拳头一旋,身子游鱼般一滑,下一瞬那巨大的雪人被栽入了那个冰窟窿里。一切都只在须臾之间。只是那雪人实在凶悍,被栽进去之前,终究还是把那个巴掌扇了出去,正扇在他心口。燕绥噗地一声,一口艳艳的血喷在雪人心口,倒像是给它画了颗灼灼的心脏。终究是体力耗尽,躯体僵硬,反应慢了许多。不过,最后一招,是偷学她的绝技呢。片刻之后,雪人真成了凝固在雪地上的雪人。僧人的一声佛号还没完。燕绥回首,看向那巨大的身影,似人非人,周身都是雪白的长毛,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只剩下一条眯着的线,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普甘这里,或许,这里已经不是普甘。这四季都不该属于普甘,只是这人间气象极致,被大神通者瞬间搬运。他仰着头,看那浑然的雪白,忽然想起那年长川的雪也很大,在那座临时休整的园子里,她和他合作堆过一个真正的雪人。是一个采梅花的雪人燕绥。他微微一笑,慢慢爬上去,将那雪巨人的胳膊抬起,兰花指翘起,向着心中东堂的方向。于这高天之上,四季轮回之所,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阶梯的最后几级阶梯之末,传说神祗将开启的门扉之前。为你再堆一个雪人。我想要采的,不是那一年冬那一园里最高枝上的那朵最美的梅花。而是来自天外,降自云端,落在我眼前,从此沉沉堕入我心海最深处的那朵,永恒的红珊瑚。跪下,手掌贴地,额头触及手背,一次,二次,三次……起身。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我的蛋糕儿,愿你一生里所有将要遭受的风霜雨雪,都在此刻,由我代受。…………她依旧没有醒来,于偶尔清醒中也曾听得人们叹息议论,说那药毕竟不是为她所制,并不对症,只是缓解了她的部分症状,然而她自来到湖州,耗损心力太过,生产之时劳损太过,终究是伤了根本。也说未必就会丧命,但怕是会长睡不醒,嘈杂的来去不休的脚步声渐渐减少,人们的步声渐渐小心而轻微,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宣判一般,她的房中燃起了宁心静神的香气,孩子被抱在她身边陪她安睡,莫晓每日会在她身边为她读书。她的梦境变得平和安宁,那些雾气还在,雾气后的人还在,她不再试图往那光明处去,守在路途中间,只想看清雾气后的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忽然有一日一阵风卷来,雾气散开…………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风雪乍收,云雾散去,冰消雪融,化为清泉石上流。化了雪的崖壁露出铁黑色的石面,转而又生了淡绿的青苔,青苔渐渐湿润饱满转为莹绿,随即又缓缓变为浅浅的褐黄色,再一块块剥落,剥落的崖壁却不再是铁黑色的,而是一种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莹白色,微微闪着紫光。一霎过四季。风雪以一种奇异而缓慢的姿态被天际的流云卷走,却并没有立即消失,在那片云下化为雨化为雾最后成为一片氤氲的紫气,布满天地间。水晶一般的石阶不断潺潺流下清泉,那些泉水所过之处,万物复苏,虫蚁退避,遍地的草发芽抽节枯黄衰败再发芽最后转为莹白色,遍地的花开花结果坠落果实干瘪最后都闪着盈盈紫光,僵硬的猛兽尸首舒展身体,一个懒腰咆哮一声走入山林,雪人却化为清风不见。清泉掠过袍角,丝袍光洁如新,周身的伤痕却还在。台阶却不见了,眼前是一条花草小径,刚刚长出来的白色的草紫色的花便如一条白底紫花的长毯,通向尽头一扇半开的门。门前只剩下两个人,赤足僧人和燕绥。两人都没有看对方,左右走上那条花路,脚下的感受居然还是坚硬的,那些花和草,此刻仿佛都已经不是人间物,隔了尘世和山海,在另一个空间里摇摆。门开着,走过四季轮回,磕过万级石阶,便有愿望等候。门内依旧是一片雾气,并没有想象中的仙境或者庙宇,只在雾气尽头,隐约看见螺旋状顶头镶嵌着巨大宝石的高大的圆塔,和雕刻着古怪图腾的双人合抱都不到边的雪白圆柱。宝石硕大,七彩光华,照耀着椰树阔大的碧叶。有隐约的异国梵音吟唱,不知远近。这一刻仿佛又回了普甘。雾气被宝石照耀得五色迷离,其间悬空漂浮两盏心灯,已经点亮。燕绥忽然听见自己心里一个声音问:“异乡人,你想要什么?”他便也在心里问:“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便是白磕了,那得把这庙给拆了,宝石给蛋糕儿带回去做赔偿。心底那声音好像默了一会儿,随即便道:“你要的,和你想要的,不是一样的。”燕绥眼前忽然出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