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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说这老头儿真特事儿。其实老头儿看得真清楚,明明是要给我娶老婆,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只横着脖子看我师兄。我也下意识地看着我师兄。下方群臣都看着我师兄。金龙大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我师兄在千千万万双眼里默了片刻,抬头来看我。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眼睛的颜色比平日里深暗:“大学士说得是……皇上早已到年纪了。”他最后说:“那就娶吧。”就这样,在我一字未发的情况下,他们决定了要给我配个母花瓶。配母花瓶的流程是不需要我cao心的,听说这次我师兄和我的大学士老师是十分的默契,大张旗鼓地从三千人里面给我选了个顶好的。我稀里糊涂地盖了不知多少个章,然后就穿着喜袍要结婚了。这天据说是个黄道吉日,我在千万双眼睛面前牵住向我迎面走来的皇后,女子的手柔若无骨,这感觉很新奇,我禁不住捏了捏,又捏了捏。浓郁的脂粉味传入我的鼻腔,我打了个喷嚏。我擦鼻涕的时候恰巧扫到了我师兄。他站在送亲的人群后看着我,面无表情。我早知道,他是个棺材脸,可在这个大家都喜笑颜开的时候,他还尽职尽责地棺材着,我很佩服他。我不通人情世故,可我对情绪的感觉十分敏锐,但是这个时候的我还不懂。在许久之后回头想来,这个时候,我确实是隔着喜庆的人群,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洞房、花烛。我撩开皇后的喜帕,对她脑袋上那一坨黄金叹为观止,惊诧道:“你都不嫌重的吗?”她似乎也被我吓住了,愣了一会儿才低头娇羞道:“有一点。”我说:“那快去取下来吧,怪可怜的,脖子这么细一根,啧啧。”说罢我跳上床,掀开被子,躺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吩咐她:“快洗洗睡了,今天站了那么久,好累。”皇后一脸懵逼:“皇……皇上……那……那个……女、女御都没有告、告诉您……要做什么吗?”感觉来了,我已经昏昏欲睡:“啊?什么?告诉什么?”然后我就不大能听得清什么了,多半是进入了半睡眠。我隐隐约约知道皇后又说了些什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继而窸窸窣窣地走到一边去,大约是去取那一头金子了。过了很久,灯熄,一个身体战战兢兢躺到我身边。我闻到一股胭脂的浓郁香味,翻了个身。☆、巫五、距我第一次上朝,已经过去了三月。关于行何种国政,在众臣们唇枪舌战地争了这么久以后,我师兄终于表态。在众臣们众志成城,都想好好富国强兵大展拳脚,而平白发挥出十二分的功力提出了一系列关乎减税、富民、裁军、资本流通、官制改革、民族政策改革、兴建土木等等等等提案后,我师兄力排众议,一槌定音。他的决定是,北征匈夷。朝堂直接就炸了。这一回,连我也开了金口:“师兄,你当真要走?”我看到我师兄微微皱了眉头,不开心地抬头来看我。我知道是为什么——他不允许我在外叫他师兄的。可我哪里还管这些?他竟然要走?我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明断,知晓他不会带我,他要把我留在这里——偌大金宫,孤身一人。也许是我眼中的凄惶感染了他,他冷冰冰地抬头,触到我的目光后愣了一下,然后眉头舒展开,竟然温和了下来。他微微张开了口,像要回我,却被打断。有老臣死谏:“不可啊!殿下!先帝天生将才,已为大衍封疆一千七百六十万里!这皇土幅员辽阔……却落得匆忙。内纲不稳、治理政策还未落成,实在不宜再拓疆土了啊!”跟着李无渊打了半辈子仗的龙虎将军道:“殿下!如今南苗饥荒未除,东海洪涝未平……先帝征战多年,大衍虽风光无匹,国库业已被掏空了,民间负税繁重,怨声载道……此番光景,实在是,打不得了啊!'”山羊胡子的谏官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吊着一嗓哭丧样的腔调以死相逼:“殿下!去不得啊!您若执意要去,老臣也只好效死于前了啊!”群臣跟着趴了一大片,鬼哭狼嚎,凄凄惨惨:“殿下三思啊!”我在这阵阵哭天抢地里,却似乎听不见别的,也看不见别的,只死死盯着我师兄。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又问了一遍,那声音虚软得像一只小猫崽:“师兄……你,当真要走?”可是他没有听见。他背过身,正对群臣,面若寒冰,声如沉水:“我意已决。”砰!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与整齐的金铁摩擦声砸在了一起。那山羊胡子的谏官是个耿直人,说死那是当真要死的,当机立断的,就朝离他最近的盘龙柱撞了过去……不是冲过去的,而是直接飞扑过去……撞得异常扎实,头骨粉碎,血花四溅。本来是异常惨烈悲壮的一幕,好死不死,在他撞上去的同时,右半边以战萧为首的武将们正齐整跪下,一身铁甲片撞出了整齐划一的一声金戈铁马,生生把老谏官以死作结的赤胆忠心给淹没了。从我这个高高在上的角度看下去,当真是,瞧来讽刺。群臣都还懵着搞不清状况,战萧他们那一群没了魂儿的倒是若无其事长拜下去,声音铿锵有力:“唯殿下命马首是瞻!”在大衍朝堂上,左边立文臣,右边站武将。新朝以来,文臣未动,武将却换了一大批,这是必然的。而换上来的这一拨,可想而知,便是原无垠军的各位统领——皆是受过观火琴摄魂、对我师兄绝无二心的傀儡。其他人当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傀儡,可傻子也知道那是我师兄的人。我师兄前几个月的平和似乎给了他们很好说话的错觉,现在战萧他们这气势雄浑地一跪,所有人才如梦初醒。不说皇帝给永宁王的权势,这大衍王朝实打实的兵权,都有至少三分之二被这个男人牢牢握在手中。什么官制改革,什么资本流通,什么开展国贸……这个男人想要打仗,就得打。我师兄第一次用纯粹的暴力和权势碾压了这些士人们的骄傲。左边的文臣跪了一片,右边的武将也跪了一片,只有我师兄他一个独立在这一群臣服的人前,背对着我,脊背笔直。我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很想哭,也这么做了。他的这个背影很像我师父,俊俏,疏离,直挺,冷漠,甚至连那黑发垂落的长度都如出一辙。我师父收拾我很有一套,他不打我,不骂我,也不罚我……他就只是让我感到恐惧。我师父护着我十五年,朝朝暮暮……可在这十五年里,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