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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万幸啧啧称叹,大大剌剌坐在一旁的床沿边,朝乐时迎面扔过一个圆形的热乎东西,是个照烧鸡腿的海苔饭团。万幸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吉他包,一面擦尼龙表面积灰褪色的烫金小字,一面揶揄说:“天天通宵,月月评测全是第一,有这样的实力,有这样的努力,不在大公司出道当偶像,难道要在我们小破公司做主播呀?”乐时朝他微微颔首,没有回答这串连珠炮似的话,只说了一句彬彬有礼的“谢谢”。看他没有深聊的意思,万幸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另起一壶:“你听说了吗,SixLight-years今天就要开出道发布会了,”乐时拆包装的手顿了一下,又听万幸接着说:“讲道理,就算在团里做个小角色,但凭着HP的资源和宣发,爆红也是迟早的事情。”万幸拉开吉他包的链子,将吉他横放在腿间,手指随意弹出一个跳跃的和弦。万幸的眼睛明澈闪亮,睫毛狭而长,一眼看去,认真弹琴的神色十分可爱。“不过嘛,要是能在创偶上选秀出道,照上一季的讨论度和火热程度,和他们当面battle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嗨,我想这个干嘛呢,虽然走运进了比赛,可说不定初评就会被刷下去了。”乐时把饭团隔着塑料纸捏圆一些,细嚼慢咽地吃了一口,才轻声回答:“我觉得未必。”07万幸释怀一笑,没再说话,看不透的未来并没有什么分说的余地。他为闷热的房间垫了一点儿轻快活泼的吉他伴奏,随口哼了一串即兴发挥的改编小调儿,是乐时早前听到的,歌声活泼清爽:“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呀,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呀!我衷心地、衷心地、衷心地祝愿你!”乐时数着拍子和伴奏,原本舒缓忧伤的歌曲被翻改得面目全非,多了激情四射的活泼张扬,三两下吃完早饭,他下意识跟着唱了一段,万幸的歌声大了一些,在一个转音的滑角戛然而止。乐时眨眨眼睛,慢慢说:“我走调了。”万幸歪歪头,将弦猛然一扫,铮然一声铿响。窗外强烈的阳光霎时泼了满屋,如同翻倒的无数颜料桶。少年朝气飞扬,漂亮圆眼中的光芒简直能够将人灼伤,万幸微笑着看向坐在对过的乐时——他额发上的水还没有干,湿淋淋地黏在额心鬓角,但也不妨碍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清秀小脸。乐时的眼睛干净、沉默,有些若隐若现的优柔与悒郁,像是透进海中的一两点阳光。万幸将吉他放进盒子里,一声响亮的“啪”,盖子合上了。他握紧拳头,向乐时伸出手,说:“乐乐,我们一起加油!”乐时一怔,随即低下头,把身边的棒球帽套在头上,往眼睑使劲压了又压,才轻轻和万幸碰了碰拳头。万幸展颜一笑:“Befident,coolguy!”08乐时如今所在公司WMC,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人称我卖惨,名副其实的艺人在家抠脚,而我对外卖惨。在华语乐坛的打歌投榜制度趋于规范,造星流水线日益流畅的当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年年昙花一现、稳拿防爆剧本的公司屹立不倒,的确是业界奇观。粉圈因此有名梗调侃道:“上联:艺人赋闲在家三月争当网红主播下联:公司哭穷没钱十年竟然不曾倒闭横批:我卖惨今年一定出逼”。出人意料的是,公司非常氛围融洽,旗下艺人很少,但却多半保质保量,极富个人特色。练习生们与大前辈、管理层抬头不见低头见,那都是些曾经以实力出名的歌手、演员。各位老师每月测评的标准出奇严格,吊儿郎当的闲杂人等早都被铁面无私的老总冷笑着刷了下去,剩下的人都是些固执而单纯的梦想笨蛋。乐时与万幸是同期小组的第一名与第二名,通过努力获得了参加选秀的资格。拿老大的话说,选秀又靠自己又靠天,照NBS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硬气来看,资本运作虽然存在,已经不如造星行业起步时这么猖獗。说到这一段时,老大特地点名了数年前的古早公司某豆世纪与某华,并义正辞严地作为反面例子,恶狠狠点名批评了一顿。“这大概是音乐产业最好的时代,但同样也是最坏的时代。各种各样的黑暗和内幕仍然存在,但大流量带来的人气泡沫已经逐渐消退,天平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毁坏和震荡之后,终于趋于平衡。粉丝、评委的口味都很刁钻,审视的目光也更为严格。但不管你们在节目中表现如何,都要保持本我的善良,坚守自己的品格,发挥你们在每个方面的优点,祝你们好运!”09乐时的思绪飘得有些远,惶恐再把时间的旋钮往后回溯,就是仍然在HP训练的那段时光。那是富丽堂皇的一座大城,他在其中邂逅了自己最爱的舞台、舞蹈,以及所爱的人。他好像在那个地方开始了一生,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鲜花铺就的红毯长路之前,沉默而惶急地离开了。但WMC是一座小村子,春暖花开,鸡犬相闻,初见时嫌弃他的简陋与弱小,但待久了却觉得少了许多勾心斗角,人情冷暖摆上了台面,冰冷与温暖都是坦率的,这里更像是一个充满了浪漫气息的大家庭。乐时发觉他的感性细胞又在作祟,深呼吸一阵镇静心情,这才想起微博上待处理的消息,多半是粉丝的私信和评论,他正要拿着手机继续被硬广开屏打断的日常动作,却发现微博界面一片空白,显示无法加载的提示——网络信号是满格的。那头抱着手机的万幸显然也在刷新:“公司的破wifi又出毛病啦?我竟然没有给我的小锦鲤们点个赞就要奔赴战场了吗——那里可是要没收手机断绝一切外部联系的!我们果然只能在舞台上隔空对话了……呜呜呜……”乐时颇无奈地摇头,沉默着又等了一阵,才慢慢地叹了一口气。手机界面一划,他打开最喜欢的偶像X.Lee的老舞曲,将手机收进宽松运动裤的裤兜中。银光一闪,他抬手戴上金属灰的蓝牙耳机,拉上黑色短袖卫衣的帽子,唰地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在万向轮滚滚的拖拽声里,他高挑地立在门边,一手插着衣兜,迎着灿金色的朝阳,侧脸向万幸看去。藏在帽檐下的眼神很淡,却极其明亮。“走吧。”这个朝阳炫目的早晨结束在二人空白的微博页面上。他们要赶首班车,只带一把乐器、一件行装,与一个梦,去向位于城郊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