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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未雪,胡公之恨今难灭。”小北登时抬起了头。她不闪不避地直视着汪孚林的眼睛,随即终于下定了决心:“夫人对老爷说了,我与其归宗,不如当叶家的女儿。我早就把夫人当成娘一般,对现在的胡家也没什么念想,能当叶家的女儿,是我的福分。但爹的事情,我一定要尽一份力,不管别人知不知道,但至少我得是做了。我不能什么都让别人冲在前头,自己这个真正的女儿却躲在后面。当年我躲过一劫的时候年纪小,但我现在可以承担了。汪孚林,你告诉我,我究竟能做什么?”听到这小丫头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汪孚林忍不住觉得耳朵有些痒。他想了一想,最终问道:“绩溪胡家老宅,现在是谁住的?”“我二哥,胡松奇。”“就是那个扶柩回乡时,听到家人下狱,自己丢下灵柩跑了的那位二公子?他知不知道你还活着?”“都已经宣扬说我死了,还有什么活不活的?”小北说这话的时候,既不鄙薄,也不带恨意,只是眉头挑了挑。“你去过那里没有?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清明节悄悄去拜祭爹坟茔的时候,顺路去过龙川村,他整天闭门不见人,纵使爹那些故旧亲朋也统统不见,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生了两个儿子,全都是课业平平,连童子试都过不了,没出息极了。”知道胡宗宪的儿子们不成器,可此刻听说孙子都这幅光景,汪孚林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虎父犬子之叹。他用手指轻轻叩了叩美人靠的后背,突然开口说道:“如果对朝廷局势不乐观,想要避祸,那么天下之大,到处都是容身之处。可既然占了绩溪龙川村的胡家祖宅,就容不得他这样窝囊。如果你不介意,我建议你装神弄鬼,吓吓你这个二哥。忌日时的缙绅集体祭祀,不能交给他来主持,但他得出个面。”“好!”小北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义无反顾地说,“他要是继续当缩头乌龟,我就吓死他!”“而且,龙川是胡部堂祖籍,有些声音得从那边传出来,这才能让人觉得是自发,而不是蓄意。”说到这里,汪孚林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有一句话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和你爹长得像不像?”对于这个问题,小北有些措手不及,想了好一阵子,这才不太确定地说:“大哥二哥三哥都没有爹那种威严天生的感觉,我也更像我娘。但当初我乳娘说过,我认真的样子,和爹挺像的。”是这样吗?不过胡宗宪死好几年了,除了戚良,他实在不太确定谁见过这位当初的浙直总督,总不能把小北带过去直接问是否像胡宗宪吧?他仔细又问了小北,得知她当初在家时并不经常见外人,顶多是徐渭茅坤沈明臣这样层次的谋士见过她,后来随乳母避祸东南的时候,也只是乳母抛头露面在外奔走,她并没有见过人,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吧,回头龙川村我们一块去。先等郧阳那边的消息。”第二二七章谁坑谁?自从许老太爷回来,本来平静的斗山街许家反而呈现出一种不同于从前的气氛,依附于本家的各家旁支都敏锐地发现了这纷争,往方老夫人那儿走动得少了,长房和二房三房的第三代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地互相来往走动,就连往日成群结队一块去衣香社的次数,也一下子锐减了许多。然而,许薇在解除了禁足之后,反而倒仍然一如既往,奈何她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别人却不能不在意。尤其是许二老爷,更是破天荒冲着这个素来宠爱的小女儿大发雷霆,但结果却让他更加气恼。因为母亲方老夫人竟是出面把人接到她那去住了!然而,作为酿出这一场家中sao动的中心人物,也就是把许家在两淮的盐务全都交给了长子的许老太爷,却一直都是没事人似的。养花种草,走亲访友,闲来下下馆子,听听曲戏,日子过得无比逍遥。这天一大早,他本待再一次出门,可还没出二门,他就看见一个管事急匆匆朝这儿跑来。“老太爷,松明山汪小官人求见。”许老太爷不禁屈指算了算,最终露出了笑容:“距离我上次去拜访,整整十二天。啧啧,效率有点慢啊。快请,唔,告诉家里那些人,后花园我用了,他们管住各自那些小字辈,别给我乱闯。这些天看我不做声,一个个就全都翻天了,真以为我这老头子聋了哑了不成?”传了话出去之后,许老太爷方才笑眯眯地招手叫了一个仆妇,不紧不慢地说道,“去老太太那儿和小薇说一声,汪小官人来了。她要是想见呢,回头我把人领到老太太那儿去。”汪孚林来过许家好几次,但大多数都是在方老夫人起居的堂屋盘桓,这会儿被人领着越走越绕,竟是进了后花园,他心里顿时有些发毛,差点和上次夜访县衙一样,认为这是许家和他不对头的人,比如许二老爷使出的什么圈套。直到看见那小小的花园中,一座草亭里坐着的赫然是须发斑白,人却精神矍铄的许老太爷,他才松了一口气,但仍是往四周围瞅了一眼,生怕又和从前一样,被那些喜好八卦的小丫头围观。“放心,小薇没来,其他丫头们我也吩咐过不许打搅,当然,你若是喜欢,老夫也可以把人都叫来热闹热闹。”许老太爷为老不尊地挤了挤眼睛,这才好整以暇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郎未娶女未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那等假道学。”“您老人家已经害得我够惨了,今天就放过我吧。”对于这么一个滑溜似鬼的老人家,汪孚林很无奈地投降了。落座之后,他见有茶有点心,却没人伺候,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委实不客气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凉着,这才剥起了捧盒里的小胡桃,随即抬起头看着许老太爷说:“您说您有话,直接对我说就是了,卖那么大一个关子,害得我先是找人打听西园,打听到了又得出城赶过去,赶过去之后还得爬墙,爬墙之后还犹如转迷宫似的在里头转了老大一圈。如果不是看到正堂那块牌匾,还不知猜多久。”“谁让你不去街头巷尾先打听?”许老太爷理直气壮地捋着那几缕长须,这才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既然已经去了,也知道了,现在如何打算?”“许老太爷您如何打算?”汪孚林原封不动把皮球又踢了回来,许老太爷顿时笑骂了一声狡猾,随即便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道:“胡公含冤过世已将近五年,我打算回许村,向许老太公讨个人情,请朝中许翰林帮个忙说话。想当初他就是给胡公写过祭文的,定然不会拒绝。你家南明先生的态度,早就在那七首孤愤诗中显露无疑,自然也不消说。若是那位征战两广的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