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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小火炉上,他试了试温度就直接把热水倒了进去,等差不多了就扒了衣裳痛痛快快跳将进去,整个人泡在了热水中,须臾,身上的疲惫和辛劳仿佛全都一点一滴被挤了出来。虽说外间还有吴兴才和张兴哲说话的声音,而阿衡则是仿佛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本性,一声不吭,可愣是没人能进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的僵持方才告一段落,就只听大门被关了个严严实实,紧跟着外间就传来了阿衡的声音:“小官人可要擦背?一会还要倒水吗?”“不用,你去睡吧!”汪孚林的这一句回答之后,阿衡心中大定,答应一声就自己去西边靠墙那边地铺睡了。她虽是签了终身卖身契的,可汪孚林早就允诺过她,日后自己想嫁谁嫁谁,只要到家里继续帮佣就行了,沉默却很有分寸的她当然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做。睡下不多久,她就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汪孚林穿了衣服出来,随着一个难以抑制的呵欠声,嘎吱嘎吱的上床声,人仿佛就这么直接睡下了,她不禁心安下来,须臾就合眼睡着了。这一觉如果没人打扰,汪孚林至少能够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奈何这是在杭州,而且是在刚刚闹出一起大案子的杭州,他又不是无关人等,因此哪怕吴兴才和张兴哲昨晚在阿衡面前碰了个软钉子,这一大早还是有人来敲门。敲门的乃是客栈的掌柜,当看到阿衡面色不善打开门时,他不得不打躬作揖道:“姑娘,绝非小店惊扰客人,实在是府衙快班的刘捕头一大早就在小店门口候着。”“刘捕头明说了是等的我家小官人?”听到阿衡这般口气,那掌柜想到这赁下两个小跨院的也是官员家眷,赶紧口气更加恭敬了些:“刘捕头明说了是等小官人。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说是邬部院回来了,凃府尊半夜就被请进了察院,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是黄推官让刘捕头来找小官人。”所谓的察院,当然并不是南京都察院又或者京城都察院。因为巡抚一般都会挂个副都御史又或者佥都御史的头衔,所以巡抚的驻地没有巡抚衙门,而是全都住在供御史巡查时停留的察院内。阿衡出身贫寒,当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一听到是府衙推官召见,顿时再不敢拖延,慌忙就准备向里头通报。可这时候,她就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继而就是汪孚林有些懒洋洋的声音:“阿衡,找一套衣服出来给我。还有那位掌柜,出去说一声,我一会就到。对了,给我准备吃的,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去干活!”从洗漱穿衣,到填饱肚子出门见到那位刘捕头,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既然一个时辰都已经等了下来,那位刘捕头也没什么二话,只不过,发现汪孚林腰边竟然还别着一把佩剑,他仍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情相当的微妙。这位文弱小秀才怎么会想起带把剑,是为了壮胆么?第二七四章余波难平前夜来杭州府衙时,汪孚林是大晚上来的,只记得沿途颇为繁华,无数人家门前悬挂灯笼,走在大街上竟是丝毫不觉得黑暗。而今天一大早重走这条路,他方才真正见识了内城的繁华昌盛。相比湖墅那人流如织的景象,往府衙的这条路丝毫不逊色,反而犹有过之,但更多的是那些贩卖贵重物品的店,比如绸缎庄,比如金银铺,比如香料铺子……而相比城外的治安,城内也要井然有序得多。白天的杭州府衙庄严肃穆,门前矗立着两个石狮子,来去行人少有在此停留的,就算外乡人,也绝对不会把这种官府要地当成风景名胜一般参观。几个门子这会儿正在门前三三两两说话,有眼尖的看到刘捕头引了几个人过来,顿时迎上前去笑着打了招呼。刘捕头只是点点头,半句解释都没有,径直把汪孚林和同样没福分睡懒觉的霍正杨韬给带进了衙门。这时候,汪孚林才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那就是之前凃府尊夤夜召见后,跟着去了北新关里安抚那些打行的汪小官人?听说是郧阳巡抚汪部院的侄儿。”“府尊昨天回来之后就进了察院,这会儿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凶是吉。”“毕竟府尊审案子审得太快了,只怕就连邬部院也未必满意……说起来府尊人倒是不错,就不知道这位子还能坐多久。”汪孚林耳力确实不错,可真要说有本事听到窃窃私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实在是这些这些门子毫无忌惮的议论声太大。从这一迹象中,他大约能了解到凃渊对于府衙上下的控制力。等到随刘捕头入内,走在这和徽州府衙格局相仿的杭州府衙中,他就发现,这座府衙的占地面积似乎更大,而此时此刻,他这行走的方向不是中轴线,而是西边。当来到一座挂着理刑厅偏厅时,他就知道,这里应该是那位府衙黄推官的地盘了。想当初他在徽州时,和府衙推官舒邦儒可以说是针锋相对,关系相当糟糕,直到舒邦儒去了绩溪,依旧你坑我,我坑你,就不知道这位黄推官如何。就在他刚刚踏入理刑厅之际,只见一个青年官员大步迎了上来,竟是连个寒暄都没有,直接开口说道:“我便是杭州府推官黄龙。长话短说,府尊在察院一直都没能回来,连今日早堂都错过了。凃府尊去之前曾经嘱咐过我,要是到了今早还没能回来,那就是事情棘手,让我请了你来。他说你之前答应了安置那个首恶钟南风手底下的人,那就尽早把事情办了。”汪孚林顿时大为意外:“府尊此前不是判了他们半年劳役?若是我带走了人,其他人岂不会大吵大闹?”“府尊与其说是罚,不如说是模仿以工代赈的法子,给他们一点事做,又有三餐。我得到回报,一大早去干活的人足有两百余,虽说并不是全都来了,但这个比例已经算不错了。北新关中受损的主要是书面账目,其他地方损毁不重,码头上也是,至于城墙,说实话三年前才刚修补过,没多少活计能干,否则你以为那些打行中人会如此老实接受?别说半年劳役,这些人能安安生生干上一个月就很不容易了。”这下子,汪孚林顿时糊涂了:“那府尊还这么判?”“如此才显得宽大为怀。你之前应该看到了,杭州府衙的差役有多少人?三班经制役也就是百来个,可各种各样的白役帮手总共上千,其中大多数都和各家打行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否则之前怎么会封锁之后还被几拨人给冲了进去?府尊之前就说了,任凭这些人从前有千般恶行,此次事情的根子却不在他们身上,因此责那些首恶在情理之中,其余的若是苛责,很有可能会酿成民乱。但只怕这会儿察院里头争执不下的,就是有人想要重处这批人。”汪孚林立刻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