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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亲自服侍丈夫穿衣梳洗,等吃早饭的时候,方才试探着提了一句。“要不,我过几日去巡抚衙门,见一见南明先生?”“别去。”汪道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立刻硬梆梆地阻止道,“还不上钱,多说何益?”眼见汪道蕴竟是摔了筷子就这么出门,吴氏顿觉颓然,心里万分后悔当初为了让生意失败而又大病初愈的丈夫放宽心,托人在这里谋馆,早知道不论怎么难办,也要把丈夫哄回去!一整个上午,她心不在焉地在屋子里整理衣裳,一会儿想起家里的儿女,一会儿想起昨日登门的汪道贯,一会儿又想起举步维艰的丈夫……想当初她刚刚嫁到松明山汪氏之后,汪道蕴与她举案齐眉,虽说一年到头在扬州的时候多,可却一直和和美美。哪怕在扬州那样的风月之地,也从来没听同乡说过丈夫沾花惹草,她一直认为自己很幸运,可事实却给了她一记迎头痛击。丈夫在私德上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给人诟病的余地,可他在行商……不,做人方面,这实在是太有问题了!“太太,太太。”随着大门猛地被人推开,冲进来的小菊根本没有在意吴氏恼怒的眼神,慌慌张张地说道,“有人向县尊毛遂自荐为门馆先生,结果老爷没经受得起马师爷和刘师爷的撺掇,竟是和人比拼学问和文章,结果……结果……”吴氏登时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丈夫当年也算是少年得意,由童生而秀才,可科考名落孙山,压根没拿到去考乡试的资格,就此愤世嫉俗干脆走上了行商的道路,毕竟徽人左儒右贾本就是风俗。可他喜爱读书是真的,文章学问也过得去,怎至于如此?她踉踉跄跄出了门去,却只见汪道蕴正面如死灰地一步一步往这走,而在他左右两边,周县尊极为倚重的那两位师爷马亮和刘谦还在劝说他。“汪兄,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周县尊还是很倚重你的,两位公子对你也颇为敬重,只不过是个开玩笑的赌斗而已,你千万别当真。”“就是,县尊刚刚也发了话,你们两个都留下,你身体不好,教书的事情就不用做了,闲时替县尊整理一下文书就行了。”汪道蕴却仿佛压根没听见这两个人如何说话似的,等走到吴氏面前之后,他便声音低沉地说:“收拾东西,走。”尽管吴氏一千个一万个希望回乡,可眼见丈夫如此失魂落魄,她自然伤心难过。她连忙上前搀扶了汪道蕴的胳膊,低声问道:“那我们回松明山去?”汪道蕴本想反对,可想想自己在扬州的时候被人骗了欠下那大笔亏空,到汉口镇贩盐又几乎没有多少积蓄,如今到汉阳县衙当了快一年的门馆先生,却又最终如此狼狈,完全心灰意冷的他麻木地点了点头说:“回松明山。”马亮和刘谦没想到汪道蕴竟然执意要走,对视一眼后,不禁都觉得有些棘手。他们之前是想着越快把人赶走越好,可周县尊发话之后,才醒悟到那样做太着痕迹,还是养闲人的做法更妙。于是,他们打了个眼色之后,一个人上来拼命阻拦汪道蕴,好话说了一箩筐,一个人拔腿过去,把周县尊给请了过来。不多时,这位汉阳县令就带着满脸得意的霍秀才匆匆过来。“汪先生,你这又是何必?本县这一年多来,从不曾亏待过你,如今不过是一个玩笑似的赌斗,你却当了真,这又何苦?干脆这样,本县二子年龄相差三岁,课业进度也不同,本来就应该区分对待,从此之后霍相公教长子,你教次子,岂不是两全其美?至于这县衙官廨太小,本县让人腾出一间屋子给霍相公就是,哪里就需要你腾地方?”周县尊说着便带出了两年多来练就的县尊气度,竟是不由分说地吩咐道:“来人,去夫人那儿取十两银子,就当本县给汪先生的重阳礼。”汪道蕴被噎得浑身直打哆嗦,重阳节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还没到四十,这不是拿银子堵他的嘴吗?他紧咬牙关想要拒绝,可在周县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下,他虽说脊背挺得笔直,可到了嘴边的拒绝却死活说不出来。反倒是吴氏见丈夫如此被人相逼,心里憋着的一团火登时升到了顶点。“外子只是个不善心计的寻常读书人,县尊和各位何苦为难他?他这门馆先生当了一年,怎生早没有人登门毛遂自荐,晚没有人登门毛遂自荐,偏偏昨日他那松明山的族弟一登门,便有人毛遂自荐了,还邀他这没心机的人赌斗什么文章学问?既然都是赌斗,何苦还说这是玩笑,他输了我们走就是了,徽州歙县松明山老家还有百多亩地,自可舒舒服服做个小地主,也不用受这份闲气!”第三四五章打了老的惹出小的吴氏平日为人温和,哪怕她是汪道蕴的元配妻子,马亮刘谦那两个婢妾却常常对她冷嘲热讽,她却从不计较。因此,今天素来柔弱的她竟是突然表现得这般强硬,每一个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就连身为丈夫的汪道蕴,也忍不住侧头去看妻子,眉眼间满是惊讶。而吴氏却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寸步不让地说道:“松明山汪氏虽不是什么显赫门庭,外子和妾身的儿子也不过去年才进学,但他好学上进,外子和妾身在外已久,当回去好好教导儿子!”她说完便拽着汪道蕴径直回房,留下了院子里几个面色各异的人。这时候,周县尊方才意识到料错了汪道蕴的自尊心,也低估了吴氏的脾气,登时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上任以来在汉阳县也算是顺风顺水,两个师爷替他看着三班六房,自己也算政绩不错,哪曾想今天竟然在区区一个师爷面前吃瘪。足足好一会儿,他才冷笑道:“没想到本县礼贤下士,最终倒是反担了不是!罢了,去留随他的便!”刘谦和马亮不禁全都朝那位霍秀才看去,要不是这家伙显摆太过,怎会把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而霍秀才却对他们那恼怒的眼神视而不见,反而对周县尊拱了拱手道:“县尊说的是,汪师爷学问文章不好也就罢了,却如此没有气量,如何能够履行教导两位公子的职责?他自己有自知之明愤而求去,县尊竭力挽留他却反而口出恶言,传言出去孰是孰非不问自知,县尊又何必为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而懊恼?”周县尊又不是菜鸟,听多了别人的阿谀奉承,因此霍秀才这话不但没让他消气,反而更加不悦。偏偏就在这时候,一个亲随匆匆而来,见这满院子都是人,他迟疑了片刻方才上前说道:“县尊,二位师爷,门外有人自称是汪师爷的儿子,前来接父亲回乡。”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众人全都愣了一愣,而屋子里正在收拾东西的吴氏也听到了其中几个字,一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慌忙快步出来,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相公和我的儿子?他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