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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的没过大半个车轱辘到最后只余浅浅一些。当马车停在一座宅院门口时,先行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下车的汪孚林把车上一个个人搀扶了下来,尤其是年纪最大的谢老安人。等到把他们送进了宅院,他摘下斗笠递给一旁伺候的丫头,又解下湿淋淋的蓑衣,这才最后一个进了厅堂。相比汪家那富丽堂皇的地方,这里显得有些古朴陈旧,但站在主位迎接众人的主人却是程老爷。而这里,便是程老爷当初的旧宅,虽说远不及那座汪孚林曾经拜访过的豪宅,却是在整个扬州城内地势最高的地方,即便在这样的大雨中依旧没有任何积水。此时此刻,他笑着请了众人一一坐下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说道:“钞关堆栈那边,孚林提早通过盐运司打过招呼,虽说用船抢运出来的大概就是一半左右的余盐,但毕竟能减少很多损失。至于此次淮盐各大盐场那边,恐怕受灾巨大。如若各位此时趁机借钱安抚灶户,从而买断两三年的余盐,那接下来几年就能稳妥很多。”见汪氏各房当家登时喜形于色,慌忙谢了又谢,程老爷又继续说道:“而人人都知道我去年总共组织了二十万引余盐,却不知道为了把盐价维持在一个平民百姓负担得起,而又不至于太贱,以至于伤了我等盐商的水平,我去年还额外存了一批十万引余盐。加上此前运到大铜山的那些,今年各大盐场倘若结算不了那么多盐引,我们捏着这样一批余盐,也可以去盐运司想想别的办法,让这批余盐变成正额盐。”这其中的意思,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都能明白。黄河水倒灌进了运河,如今淮扬一带运河水满溢泛滥,必定会波及众多盐场,那些灶户家中的存盐很可能会遭受巨大损失,这样一来,本来官府按照上一年的生产状况核定出来的今年淮盐产量肯定会无法达成。盐引少卖了,也就意味着官府朝廷的收入大幅度减少,交到太仓的银子也会大幅度减少。而两淮解运的银子占整个天下的三分之二,这又是多大的影响?当此之时,想来盐运使和巡盐御史正焦头烂额,而各大盐场也遭受巨大损失,在这种情况下,把这些其实是私盐的所谓余盐洗白就很容易了。虽说要少赚一点,可是,能够得到一个朝廷的人情,异日对汪氏这摊子盐业自然助益巨大。汪孚林不得不为程老爷的算无遗策喝一声彩,作为两边接洽的中人,这时候他就干脆歇着了,只看汪氏那四房当家和程老爷商量如何接收汪道旻那些产业以及人手的诸多事宜。在这种外头大水尚未退去,而汪家整合还未完成的时候,他当然不会立马抛出银庄票号的问题,只是想着之前去府衙见庞府尊时,谈到提早开镰,以及预防水患那些事。尽管已经有所警觉防备,可在这样一场天灾面前,一切准备仍然显得异常苍白薄弱。扬州这边因为水系还算丰沛,一年一熟之外,也有些田能够一年两熟,这种夏秋之际的大水,不但将春天那一茬的收成完全泡汤,而且下一季是否能赶上还得看水退去的速度。之前打下来的谷子还没来得及晒就碰到了这大水,如果农人能根据官府的警示将稻谷贮存到地势高的地方也就算了,如若不能,就算提早开镰割稻收获,接下来粮价飙升几乎是必然的。“孚林。”被这突然一声叫唤,汪孚林才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谢老安人等全都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对不住,刚刚走神了。”汪孚林刚刚直接把汪道旻给说昏厥过去的情景还印在众人脑中,此刻见他微微尴尬惭愧的样子,每一个人都不禁觉得,这才应该是这年纪少年郎该有的样子。开口叫他的程老爷便一时莞尔,随即开口说道:“我打算去拜访一下府衙庞府尊,盐运使顾大人以及巡盐御史刘侍御,只要水势稍退,我等愿意出面说动城中盐商拿出一部分存粮来解燃眉之急,希望三位大人能够与盐商会商大计。”叶明月这次过来,还带来了汪道昆和许老太爷的帖子,汪孚林却至今还没拿出来过,如今程老爷既然没要求,他就更加不打算狐假虎威去干这事了。毕竟,盐商们这次的损失估计也不小,哪里会平白无故做好人?所以,他点了点头后就直截了当地问道:“程伯父是需要我做什么?”“此次水患最厉害的是淮扬一带,凤阳巡抚不日即至,但据说,应天巡抚张佳胤张部院人正在镇江,毕竟镇江也在运河边上,只如今受害轻微而已。我听乃轩说你和他曾经见过,希望你能过去见他一面,代表我扬州盐商从镇江买一批粮食,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运过来。”听到是为了这个,汪孚林立刻想都不想地应道:“好,程伯父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这次我汪小官人也该出马去做一下善事了,免得回头灾星之名传扬更广!第四四零章雨中不夜渡扬州新旧两城,旧城街道格局纵横交错,四四方方,而新城却是包括了蜀冈上和蜀冈下,故而很多住宅里坊都是因地制宜,其中那些七拐八绕的小路就连本地人也不能尽数了解,更不要说外地人。新城因为是官府向盐商们募资修建的城墙,其中居民自然也主要是这些盐商。而为了抢占运河地利,甚至于修建靠近运河的私人码头,不少盐商都把宅子安在了运河附近。所以此次运河水满溢,不少人家自然是水漫金山。当汪孚林从蜀冈上程家老宅下来时,看到的便是家家户户正在拦水自救的场面。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那些家资雄厚,于是一整座宅子中,重要建筑全都建在夯土台子上,在水患之中还能勉强维持的。但大多数人家也就只能靠沙土袋子拦水。好在新城中的住宅修建至今也就是二三十年,扬州城内的运河水位也不像高邮宝应那样高出城池一大截,故而尽管已经处处看海,却还到底尚未变成水乡泽国。带着水火无情的感触,汪孚林先赶往了盐运司。自从叶明月带着小北搬到了这里,他只靠严mama两头联系,再也没有见过姊妹俩,可现如今毕竟大水当前,他又要急着往镇江走一趟,严mama又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轻轻松松溜出来,所以他不得不亲自过来。此刻他身穿蓑衣斗笠,身后跟着之前那四人,刚骑马来到运司街,就发现这里积了约摸两尺深的水,雨势虽不是瓢泼大雨,可也不算小,可就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盐运司门前却停着一溜十几辆马车。这就苦了车夫以及随车的那些随从,在这外头躲没法躲,只能泡在水里等候主人。汪孚林今天既然已经在汪道旻面前正式挑明了身份来意,这会儿就直截了当地策马到了盐运司门前,心里的打算是掣出汪道昆的名帖,然后狐假虎威地求见一下盐运使顾廷贞。他此来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