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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诡计赶了高拱下台,但用人上从目前看还是颇为大度。尤其是各地的巡抚,只要有能力就长长久久地任用,不会因为什么缘故轻易撤换,不管那是不是高拱提拔的。比如说之前的应天巡抚张佳胤,又比如说现在的辽东巡抚张学颜。作为辽东官场上层级最高的一文一武,李成梁是隆庆四年火线提拔上来的,至今当了快五年的总兵,张学颜则是隆庆五年走马上任的巡抚,也已经在任将近四年。李成梁胜在军功,用富贵荣华激励了一大批部将拼死力战,带出了一支和戚继光截然不同的家丁大军。而张学颜则胜在深得朝中高拱张居正两任首辅信赖,而且除却边事,在盐法、屯田、互市、岛民等一应众多事务上,全都很有见地。正是张学颜在走马上任不多时之后,以文官大刀阔斧管武事,把赏罚落实到每一个军官,甚至细化到了虏寇杀几个人,掠夺几个人口,各层级的军官要受到怎样的处罚,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责成将领律,因为这一条,就连李成梁都从不敢怠慢张学颜的差遣。而本来就归辽东巡抚管辖的分守辽海东宁道、分巡辽海东宁道、开原兵备道、宁前兵备道、辽东苑马寺、辽东行太仆寺这六道监司,因为之前战胜没有军功,战败也不受惩罚,所以观望情绪浓厚,以至于文武之间常有龃龉,因而张学颜又提出地方有功,六道与地方酌量同叙,地方失事,则一体同参。一时间文武全都绑在了一辆马车上,积极性不可同日而语。这次能够一举攻破古勒寨,同时又让王台送出王杲,辽东巡抚张学颜运筹帷幄之功,仅次于李成梁。然而李成梁之前班师,他却没有跟着回来,而是暂时留在了辽阳,并提醒各大关口防其狗急跳墙。果然王杲先前虽带了很少人从古勒寨逃脱,却又不甘心地卷土重来,正好一头撞在刚刚保举荣升的副总兵曹簋手上,又是靠部将阿纳哈穿了他的衣服舍身相救这才得以幸免,最终还是在投靠王台之后,被王台反而出卖送到了辽阳,而后又送到了广宁。可以说,首先经手王杲这个俘虏的,不是李成梁,而是张学颜。所以,张学颜归来的消息,在广宁各大文武衙门都刮起了一阵不小的旋风,李成梁带着长子李如松次子李如柏立刻前往察院拜见——这拜见两个字分毫不夸张,换成并非九边,又并非出自勋贵的总兵,见到巡抚总督这样的高阶文官,有时候甚至不得不要屈下一条腿,也只有李成梁戚继光这样战功显赫的,在巡抚面前可以分庭抗礼,但颇会做人的李成梁仍旧口口声声部院,就王杲解送进京一事与张学颜进行了好一番磋商。最终,李如柏只是捞到一个随行的名头,至于主要负责押送的人,则是张学颜点了千总柯万,对此李成梁见张学颜心意已决,也就没继续争,毕竟儿子要立功有的是机会。这一文一武共事了将近四年,彼此虽说也有相持不下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处得不错。所以在公事完结之后,少不得又说些题外话。当李如松恭维张学颜在此役大获全胜后,定然能加兵部侍郎的时候,张学颜只是置之一笑,反而看了李如松一眼。“子茂这一次没能随行建功,可有遗憾?”李如松在张学颜面前可不敢拿出大大咧咧的一面,赶紧谦逊了一下,谁知下一刻,他就只听张学颜开口问道:“听说,今科三甲传胪汪孚林,是你带回辽东总兵府的,还带他去看过俘获的女真奴军?”尽管张学颜算得上是张居正信赖备至的外官,但这话问出来,李如松还是不得不谨慎,当下老老实实把此中情由全数倒了出来,又试探道:“汪世卿声称要前往抚顺,我尚未回复于他。若是张部院认为他一介书生在辽东闲逛不好,我提醒他就是。”“那倒不必了。读书人就应该多多历练,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如今抚顺马市将开,建州女真有的欣喜若狂,也有的蠢蠢欲动,也许正是子茂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当张学颜送了李成梁父子出大堂之后,却有些微微出神。汪道昆是比他早两届登科的进士,和张居正同年,若非当过福建巡抚、郧阳巡抚和湖广巡抚,哪怕有谭纶力荐,也没那么快进一步为兵部侍郎。汪道昆之前巡阅蓟辽时,曾经对他开玩笑说,两人年岁相当,又都颇通兵事,也算是棋逢敌手。这次汪道昆却让侄儿又来辽东,难道是意在蓟辽总督?当然,若是兵部右侍郎这个位子腾出来,他这个辽东巡抚看似是最有希望的。但他的抱负和本事又岂在区区一个兵部?又岂在区区侍郎?只要把辽东这一亩三分地经营好,他这个辽东巡抚的位子不动,加衔却会接踵而来,又岂会逊色于当初在两广平蛮的殷正茂?既然汪孚林不急着选官,却跑到辽东这一亩三分地晃悠,那就别怪他给这个年纪轻轻的三甲传胪找点事情做。谁让他是汪道昆的侄儿,是骡子是马,既然拉出来了,岂不能溜溜?“来人,拿本部院的帖子,邀汪孚林和沈懋学沈有容叔侄明日清早前来,请李大帅长公子相陪。再捎句话,明天去外受降所,不妨也带上他们那几个女真少年。”第五五五章又被汪道昆坑了!张学颜的下帖相邀让沈懋学有些受宠若惊。虽说是东南名士,但他毕竟还只是举人,沈家固然算一方缙绅,书香门第,这些年在官场上却还没有非常腾达的人物,所以他怎么也不会认为出身北直隶的张学颜会是因为慕名而邀他的。至于沈有容,初出茅庐的小子就更加不可能有这面子了。所以,想了又想,他就把此事归结到了汪孚林的身上。沈懋学压根不知道,汪孚林拿着张学颜的帖子看过之后,丢了给小北就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一个三甲传胪,那也就是放在去年登科的时候闹出点小风波来,张学颜一个辽东巡抚认得我是哪根葱?肯定又是给伯父当年遗留的首尾。我早该想到的,伯父上任之后没多久就巡阅蓟辽,一路上题本不断,从明面上看,那是帮蓟辽两地的巡抚总兵上奏解决了不少难题,可从另一方面看,当初很多事情肯定也曾经争得面红耳赤。你算算,这几年我被伯父坑几回了?”小北见汪孚林那郁闷的样子,心里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知道,当初你那功名险些被革了,接下来公公又差点被派粮长,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关系到徽州夏税丝绢的歙县乡宦话语权之争,人家忌惮的是伯父,试探的却是你这个小秀才。接下来是汉口镇那一次,伯父新任湖广巡抚不久,徽帮却和洞庭商帮来了场大械斗,还死了人,背后主谋的邵芳也打过显然是张居正一党的伯父那主意,却被你摆平了。再接着是南直隶乡试,主考官耿定向因为担心他与伯父有点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