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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始终疑神疑鬼,直到最终上了船之后被解开束缚,他发现身边只有一个杜茂德,而船则是往外平走,他就更是天人交战,又想在林阿凤面前揭破杜茂德的真面目,又怀疑这家伙投靠了那股拿下自己的海盗。当杜茂德明确表示,他这个秀才确实已经联系上了官府招抚,又许诺了他荣华富贵之后,他不得不说服自己,先从了对方。此时听到饶三说林阿凤的态度终于有所改变,他登时暗自竖起了耳朵。果然,杜茂德仿佛并不意外,而是叹了一口气就苦笑道:“我知道,凤爷多半因为我之前不告而别,觉着我这人没义气,没胆量,可我当初说的话有错吗?哪怕去东番,也不该去打吕宋!结果还不是我当初说的,吕宋那些佛郎机人固然一时战败,可后来呢?后来不是又卷土重来了?说实在的,要不是这次竟然正好撞在邱四海手里,这家伙怕我走漏了招抚的风声,硬提溜了我上岛,我才不会回来!凤爷不想见我,说实在的,我还不想见他呢!”“那是那是,想当初有飞龙你在凤哥身边的时候,粤闽多少海盗,有谁能盖住咱们的声威?”饶三毫不吝啬地恭维了两句,见杜茂德面露几分得意,他知道此人从前就有些恃才傲物,因此又说了几句好话,又跟着吃完了烤鱼,这才带着他们打算去林阿凤那儿。就当一行三人快到林阿凤那条座船时,却只听船头突然有人嚷嚷了两句,情知有什么状况的饶三抬头一看,来不及招呼身后二人,立时三步并两步上了船。发现是有一条船从不远处另一个岛的方向驶来,看形制虽不是自己这边的,却好像挂着那群散兵游勇那边的旗号,他稍稍心安了几分,当下训斥了大惊小怪的水手们几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吩咐周边船只警戒一下,继而方才迎了杜茂德和邱四海上来。邱四海上船倒是规规矩矩,杜茂德却举目眺望了一下,无奈过来的那条船这会儿还距离很远,船头纵有人物也不过小黑点,他极尽目力也看不分明,也就放弃了心头的冲动——毕竟,他一到此地就几乎相当于被人牢牢看死软禁,尚未得到有关吕光午的任何消息,眼下哪怕再想打探,也只能先忍着。时隔一年多再见林阿凤,杜茂德顿时想起了当年的经历。那时在生死之间,他不得不入伙,而后又交过投名状,却在海盗中地位稳固人人信任之后,因为林阿凤执意要去打吕宋,而突然闪人。此刻在一个照面后,他把目光先落在林阿凤下颌上多出的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疤上。海盗们可不存在什么真正安稳的大后方,打仗的时候不说身先士卒,至少是不可能只赶着别人上阵,自己却缩在安全的地方,那样很快就会被部下推翻,所以林阿凤身上的伤疤就犹如这位海盗王的功勋一样,每次处罚逃兵时,一脱衣裳就是最好的震慑。然而,脸却是门面,如无意外,谁都不希望脸上密布刀疤,因为那会让人质疑海盗王的能力。都已经让人直接打到脸上来了,岂不是离死只差一步?所以,在杜茂德的印象中,之前林阿凤的那张脸除了眉角一道浅浅的刀疤,其他的都是小擦伤之类的细碎伤痕。而这次林阿凤脸上的那道刀疤,恐怕意味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对方在吕宋又或者在其他地方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殊死战斗。那时候连性命都不知道是否能保住,哪还有工夫去保护那张脸?即便觉察到这一端倪,他却不动声色就垂下眼睑,在邱四海行礼口称凤爷之后,他就生硬地拱了拱手,嘴里却一声不吭。见他这幅光景,邱四海心头骇然,可他终究蒙着眼睛被汪孚林授意小北审讯过一次又一次,在有心归降的前提下,他的心理防线早已瓦解,所以对投靠了疑似另外一大海盗势力,又和官府勾勾搭搭的杜茂德,他心里十分忌惮——毕竟,自己归降之后的前途,还牵系在对方身上。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帮杜茂德遮掩道:“凤爷,我是在广州城里偶尔撞见靳先生的,死活才把他拉了来,毕竟若是真的想要朝廷招抚,说不得还要靠靳先生的智谋。因为这是我自作主张,靳先生不大高兴,凤爷您之前又不肯见我,我这简直成了两面不是人,实在是太冤枉了!”邱四海直接叫起撞天屈,林阿凤见杜茂德嗤笑一声别过头去,本来萦绕心头的疑忌顿时变成了吃不准。想着邱四海毕竟跟了自己很多年,而杜茂德则是不告而别一年多,入伙的时间也不过三年多,他就干脆略过了邱四海,看着杜茂德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邱四海费尽心思把靳先生你带了回来,你现如今看到我只剩下这么一点人,还困守在这只有鸟拉屎的外平三岛,那就出个主意吧?”“主意?凤爷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何必又问我?否则你把邱四海派去广州府鬼鬼祟祟做那些事情干什么?”杜茂德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就冷笑道,“你应该问我,屡次求抚,朝廷却不答应,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对。”林阿凤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下来。尽管有人已经把他看成了掉了牙齿的病虎,但不可否认,他仍然是粤闽海上最有实力的豪雄,也许没有之一。尽管发现杜茂德在自己的直视下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照旧淡然若定,他还是冷笑一声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自从当年胡宗宪招抚汪直徐海,结果朝廷却杀了他们之后,这招抚两个字,就再也没有人敢相信了。纵使一时被招安,只要发现朝廷有秋后算总账的蛛丝马迹,又或者人家没动静,自己也要杯弓蛇影,降而复叛这种事几乎是百分之百。所以,官府不肯纳降,这原因猜都能猜出来,不外乎是不想接受这样莫大的风险而已。”“你和从前一样,说得一如既往有道理。”林阿凤貌似夸赞了杜茂德一句,却突然词锋一转道,“那接下来你莫非要说,让我解散麾下船只兵马,让朝廷觉得我软弱无害,是不是?靳飞龙,一年多不见,没想到你再回来时,竟已经是朝廷的走狗!”第七三一章尔虞我诈别说林阿凤脱口而出的是靳飞龙这个名字,哪怕被人叫破杜茂德三个字,来之前就已经做好豁出去的准备,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杜茂德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恐惧这种情绪,自从他把妻儿托付给汪孚林之后,就已经彻彻底底从脑海中彻底摒弃了出去。“自从凤爷派邱四海去广州,不就已经有所准备,也打算夹起尾巴做一做朝廷的走狗了?”要比牙尖嘴利,杜茂德当然不会比林阿凤逊色,见对方杀机乍现,肩膀微微绷紧,仿佛随时都会暴起袭击,他却依旧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本来就只是屡试不第的穷酸秀才,同样属于想当走狗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