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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那可是比巡按广东更好的差事,谁不知道南直隶乃是东南要地,比地处天南的广东要紧得多!汪孚林一眼就发现,除却马朝阳之外,其余四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当过御史的人,谁不想日后有个出去巡按一方的资历?而他也是这一天一夜泡在都察院查阅各种资料,这才发现自己当初在张居正面前说错了话,原来两广总督凌云翼举荐自己再出一任巡按,指的不是广东,而是南直隶。只不过,就凭他是南直隶徽州府人,就知道这其实是不可能事件,因此这会儿他抛出这么一个鱼饵,心中却不觉得可惜。总不能好事全都让他一个人占全了?当这些新人试职御史告退了之后,汪孚林就吩咐郑有贵将这三十卷大明律给他们搬过去。都察院的地方很大,但既然分了整整十三道,就算屋子再多也捉襟见肘,所以广东道的七名巡按御史中,掌道御史独占一间屋,另外六人则是两两一间屋,当然因为有人巡按在外,往往会有人运气好分到单间。而在同一个院子里,对面则是毗邻广东的福建道,不过就和广东道没有出身广东的御史一样,福建道也没有出身福建的御史,整个院子里充斥的都是官话。再无半点闽广口音。这便是都察院,皇城之下监察百官的机构,和大理寺刑部并称为三法司,远不是锦衣卫东厂这种臭名昭著的厂卫可比。而当汪孚林目送了新人们离开,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案头摊开的纸上,那已经墨迹淋漓,约摸写了上百个字。如果是后世上班族看了,一定会不屑加恼怒地发出切的一声。因为,那是一份刷卷和磨勘流程,货真价实的标准化流程。比都察院原本的照刷文卷和磨勘卷宗流程,要细致入微得多。那是因为从架阁库获知的心得,据郑有贵告诉他,堂堂都察院,卷宗归档到架阁库本来是制度,问题是执行极差!都察院都如此,刑部又如何呢?新任尚书刘应节才刚刚开始主持工作,而升任兵部尚书的王崇古可是曾经在刑部呆了很久,他此次挑选新人杀过去刷卷磨勘,要不要挑点错处呢?第七八五章壮士断腕,大炮发飙一口气把将近二十个新进士补充到都察院,张居正很清楚,如此大刀阔斧地割麦子种新苗,若是出现纰漏,定然又会有一批反对者跳出来大肆攻击。他经历过嘉靖朝党争最烈的那段时期,亲眼看到过严嵩对付夏言,徐阶对付严嵩而后又排挤掉高拱,自己更是亲手将曾经视为盟友,也一度千方百计帮忙起复回朝的高拱复又打落尘埃,因此,对于那些冲在党争第一线的科道,他从来都怀着深深的警惕。只不过,对于陈瓒这个年纪虽大,却很有能力的左都御史同年,他却颇为信任,再加上他也笃定各道掌道御史绝不敢再阳奉阴违,肯定会尽心竭力帮带教导那些试御史,所以他心里还有几分把握。唯一不大放心的,就是此次一口气大换血的广东道了。别说掌道御史汪孚林自己都仅有一年的御史经验,而且那一年不到的时间还都是在广东巡按,就凭广东道那众多事务,如今却是一个准新人带五个新人,就够让人悬心了。可如果不拿掉广东道的其他人,他怎么可能让汪孚林这样一个年轻资浅的坐上掌道御史的位子?这小子一心想退,他便偏不让其退!虽说激赏汪孚林的谋略和胆色,可都察院毕竟是个干实事的地方,张居正便嘱托了冯保,让人将都察院中汪孚林初任掌道御史的情形都汇总禀报上来。此时此刻,当他在内阁直房中,听冯保派来那随堂将东厂探子的夹片送上来,低声陈述汪孚林的种种措置,他不禁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来。“汪侍御新任广东道掌道御史,就一连五天都宿在都察院没回家,从第三天开始更是开始亲自培训五位试御史,不谈纠劾,只从理刑、考成、刷卷、磨勘这四样职司开始,而且还亲自订了简单易懂的刷卷和磨勘条例,又把大明律的书,以及他曾经做过的笔记分给了那五位试御史,让他们去好生研读。如此年轻,而又做事做到这般认真的份上,实在是少见,首辅大人真是眼光独到。”那随堂深知冯保和张居正始终步调一致,在用人上从不违逆张居正,而之前汪孚林上呈的,张宏好像还紧急征调了人抄录之后,送给了万历皇帝,就连一贯挑剔的李太后,也默许了小皇帝看这种民间演义。这司礼监第一号第二号人物都态度明显,再加上首辅张居正的显然偏向,他乐得说几句好话。当然,另外一大重要的原因是,他也确实没说谎,汪孚林足够兢兢业业。张居正听完之后,却没有对那随堂说什么,只是顺便让其把今日票拟的几份重要奏疏先带回司礼监给冯保,等人走了之后,他才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别说考成法乃是他的万历新政中最核心的条例之一,就是其他三桩,那也是监察御史最重要的职责。可偏偏这年头很多科道言官都把弹劾朝中大员当成了邀名升官的终南捷径,本职工作反而只是敷衍塞责,汪孚林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却是烧得大合他心意。放下这桩惦记的事情,当他又翻开了一本奏疏时,却是眉头大皱。尽管从开国开始,太祖皇帝朱元璋便最为厌恶公文冗长,没有重点,他自从登上内阁首辅之位后,更是极力纠正那些堆砌辞藻无病呻吟的文人习气,这其中,他就对同年兼亲信兵部侍郎汪道昆的文风很是反感——好在汪道昆总算改了,名士习气也收敛了许多——可天底下不知重点的官员还是太多了,看看这贵州按察使的公文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恨恨地将这犹如裹脚布一般的公文丢在案头,张居正刚揉了揉太阳xue,就只听外间有中书舍人通传道:“首辅大人,张阁老求见。”内阁三位阁老当中,张居正和张四维全都姓张,而张居正为首辅,旁人自不会单单称之为张阁老,而张四维不喜旁人称之为三辅,因此在这种私底下的场合,乖觉的中书舍人对吕调阳和张四维的称呼,便是不分先后的吕阁老和张阁老。此时,张居正也没细想,当即吩咐道:“请他进来。”自从几天前文华殿上和王崇古唇枪舌剑了一场之后,张四维便再也没有踏进过舅舅的私宅,但和张居正的单独见面,这也是第一次。他和高拱私交甚笃,只不过和张居正也一直都维持着良好的关系,这才能在高拱下台之后,又起复回朝,更是被张居正引进了内阁。所以,他踏进这间直房和张居正单独密谈的次数,远远多于吕调阳,可却没有哪次如这一次一般心情沉重,甚至可以说紧张。因为他难以确定游七的死活,更不知道游七是否曾经供出点什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王崇古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