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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件事发展到这份上,只能静观其变,当下便不再继续紧抓不放,而是淡淡地说道,“要是今日文华殿上真的出现什么不可收场的局面,你就好自为之吧!”张鲸登时脸色苍白,一颗心沉入了谷底。他虽已经说动徐爵,但时间太紧,徐爵不可能这么快在冯保面前替他美言,司礼监太监的位子他还没有拿到,若是张宏真的横下一条心要处置他,他甚至不可能指望有人为自己说情——除了朱翊钧这个天子。可是,万一天子知道他用那种伎俩陷害张诚,还会如从前那样倚赖信任他吗?要知道,上次被打发去更鼓房,也不是朱翊钧开口求情,而是张宏一个两个把他们捞出来的!文华殿上,今日参与的人相比往日廷推时济济一堂,又或者汪孚林经历过的两次御前辩论那般泾渭分明,却是格外不同。放眼看去,吏部尚书王国光、户部尚书殷正茂、工部尚书李幼滋、礼部尚书潘晟、左都御史陈炌、吏部左侍郎王篆、兵部左侍郎张学颜、兵部右侍郎曾省吾、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广东道掌道御史汪孚林……云集的高官重臣身上全都打着鲜明的张系烙印。而且很微妙的是,没有一位阁老。这其中,尽管大多数人都已经或多或少得知了昨夜发生的事,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众说纷纭。至于汪孚林,在场众人当中,他认识又或者说熟悉的,只有一小半,可这不是适合私下招呼说话的时候,因此他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陈三谟身上。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陈三谟嘴角挑了挑,对他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对此,他回了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微笑。知道你做好了万全准备,我就放心了。第八四三章殊途同归随着朱翊钧上殿升座,众臣行礼,排在最后头的汪孚林在起身之后,便迅速扫了一眼侍立在皇帝身边的冯保,以及保持了一大截距离的张宏。冯保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距离太远的小人物,但张宏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让人难以察觉地微微颔首。尽管汪孚林无法从这个微笑的动作中察觉到张宏究竟做了些什么,今天会有怎样的结果,可是,他本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张宏身上。排名第二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这种地位,一直就是很微妙的,就和后世的二把手往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样,这年头的二把手就更加悲苦。张居正曾经是怎样又用吕调阳又防吕调阳的,冯保就是怎么对张宏的,绝对不会有什么例外。所以,当冯保开口时,第一次参加这种小规模朝议的汪孚林,便眼观鼻鼻观心做恭敬顺服状,只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冯保的发言。“早上司礼监陆续派人前往六部都察院知会各位大人,道是昨天晚上内阁出了点小小的变故,其中应该多为语焉不详,就是因为私下里有交情,略微说过几句的,想来也不包括其中细节。”冯保说着微微一顿,仿佛是在查看众人的反应。可在场的人,包括汪孚林这看似二十出头,实则早已满心沧桑的后起之秀,全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哪里会露出半点破绽,因此他很快就继续往下说道:“元辅张先生回乡葬父只不过一个多月,诸位精诚合作,力求稳定,奈何却有人在外散布致仕闲住的前首辅高拱的文稿,胡言乱语说隆万年间事。若是单单如此,厂卫暗中侦缉,把某些闲言碎语掐灭也就算了,奈何内阁竟然也有人掺和其中。”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语气和嗓音都变得有几分尖锐:“竟然有人买通在内阁中执役的小火者,向三辅张阁老送揭帖,邀他拿出家中秘藏的高拱文稿,图谋元辅张先生。三辅张阁老惊怒之下,气得发病昏了过去,这才有中书舍人闻讯奔赴司礼监告警……”虽说冯保绘声绘色描述着张四维在发现揭帖之后是如何惊怒交加,如何辨明清白,如何要求司礼监彻查宫闱,那始作俑者的小火者如何撞墙自杀……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两件事情上。第一件,便是冯保声称张四维因为身体缘故,不能理事,请求告病致仕;第二件,就是冯保要整肃宫闱,穷究幕后黑手;而第三件,便是把矛头对准了高拱!对于那段隆万之交权力更迭的公案,哪怕在场不少人那时候都不在京城,而在外任——汪孚林当时更只是还未考中举人的菜鸟小秀才一只——可是,高拱也好张居正也好,当时一个首辅一个次辅,再加上如今权掌司礼监的冯保,这些恩怨情仇流传已久,哪里能禁绝人言,谁能不知道其中那点玄虚奥妙?可知道归知道,这时候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那却是一件非常棘手的问题,最最重要的是,今天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便是张居正不在!能够和司礼监掌印这一内相抗衡的只有外相,可外相之中的第一人,也就是内阁首辅却不在场,那么,是否该抗争,由谁打头,这便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冯保再次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在汪孚林身上停留了很久,见这位往日面对这种场合往往会言语如刀异常活跃的掌道御史站在最末尾,赫然嘴巴紧闭不吭声,想到徐爵早上禀告昨夜奉命派人去试探汪孚林,发现人哪怕听到锦衣卫深更半夜在外头走,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心里便再无犹疑。看来此事真的和汪孚林没关系……之前那场科道争端,估计只是汪孚林帮着新官上任威望不足的左都御史陈炌立威而已。他正这么想,突然只听得下头传来了一个极其突兀的声音。“冯公公如此说,恕下官不能苟同!”除了张居正,冯保一向很少亲自和文官打交道,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也是因为首榼等同于首揆,他犯不着自降身份。所以,当看到说出那硬梆梆的不能苟同四个字的,赫然是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他登时脸色铁青。然而,陈三谟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又已经趁着上午那仅有的一点时间去各部奔走联络过了,这时候他便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有道是无风不起浪,冯公公因为此事整肃宫闱,这是内廷的事,下官和诸位大人身为外臣,自然不敢置喙。可三辅张阁老乃是元辅临走时,亲自举荐主持内阁事务的,昨夜理应不过是乍然受到惊吓,这才一时惊怒以至于身体不适,哪里就真的不能理事了?”陈三谟断定冯保恐怕也没有什么确切证据,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往张四维头上扣屎盆子,否则只消像当初处置高拱一样,一道旨意直接让张四维致仕闲住就完了,何至于要放到朝议上来说?冯保不过是希望大多数人能够支持此事,维持一下自己这几年来还算不错的好名声而已。所以,先是抛出了第一个理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