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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饮食大体也和京师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因为这里乃是运河水路的起点,再接下去直通积水潭的水路不走客船,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于通州,自然也就带来了各地的饮食特产。汪孚林便在各种饭庄酒楼中找了家有雅座包厢的鲁菜馆子,点了扒鸡,爆双脆,醋溜白菜,糖醋鲤鱼,一品豆腐,虾仁,再加上两道时令果子,至于随从们,则让他们在外间包了两张桌子,好菜上了七八碗,好酒上了两壶,只特意嘱咐了一声不许喝醉。而严mama以及汪程两家两个丫头仆妇,则是在隔壁另外包了一处雅座。许瑶自幼养成的惜福养身习惯,胃口不大,小北却从来只在外人面前装淑女,在自己人面前就毫不客气了。再加上这家鲁菜馆子的大厨手艺显然很能过关,许瑶不过是几个菜各动了几筷子,她和汪孚林程乃轩这三个人将所有盘子吃了个底朝天,这才开始闲聊说话。虽说一边隔壁是自己人,但另一边隔壁却也有客人,包厢都是板壁,完全隔不住声音,他们自然只说家长里短,完全不涉及朝中大事。当汪孚林说起今天汪二娘主动硬是留下看家,妹夫吴应节则拉着陈炳昌一块去国子监熟悉环境了,程乃轩正要评点一下如今国子监的几个国子博士时,突然隔壁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拍桌声。“冒功请赏,这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是啊是啊,要不是陈兄从辽东回来,咱们还不知道那场大胜仗竟然有这么大的猫腻。”“李成梁驭下无方,杀降冒功,真真可恶!”这是知道两个科道在隔壁吃饭,故意这么说的?吃顿饭竟然会隔壁有人在骂李成梁,汪孚林顿时又习惯性地阴谋论了起来。而程乃轩则是摸着下巴踌躇了片刻,突然坏笑着站起身来,竟是直接闪出了包厢去。小北正觉得奇怪,可转眼间便听到隔壁传来了程乃轩那熟悉的声音,她登时瞪大了眼睛,而许瑶则是第一次和程乃轩以及汪孚林夫妻到外头吃饭,丈夫就突然出这样的幺蛾子,她不由涨得脸色通红,好半晌便讷讷说道:“汪大哥,相公他……”“没事,他要是慢一步,这时候过去的就是我了。”汪孚林打了个哈哈,声音却压得很轻。这不是为了听清楚隔壁都在说什么,而是为了避免被人听见他们这边的谈话。而程乃轩这一去便是许久,他闲着无聊,干脆就暗示小北和许瑶谈谈育儿经,自己则是在那听着两人谈论儿女,自己在那微微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门帘一动,却见是程乃轩终于回来了。满身酒气的程乃轩一入座,便嘿嘿笑道:“巧的很,隔壁就是我们之前在燃灯佛塔那边遇到的几个通州秀才,其中一个是刚刚去辽东探望亲戚回来的,所以这才知道所谓的长定堡大捷是个什么内情。”不等他说完,汪孚林就看向了隔壁,而程乃轩立时满不在乎地说道:“已经走啦,我刚刚亲自送人到了楼下,还约好回头在通州学宫再聚。呵呵,他们都以为我是寄籍的秀才呢,这年头学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秀才都不去,点个卯都少,人都认不全,要不是我一口最标准的官话,还糊弄不过去。话说,你刚刚就在隔壁,怎么都没听见我和他们说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汪孚林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笑话,见小北和许瑶明显露出了疲色,他就笑道,“你都过去了,我还用得着偷听吗,听你怎么说就行了,刚刚发了会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否则回头城门一关,我们岂不是要露宿?”程乃轩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小北便扶起了许瑶,一行人结账过后,两个女人带着跟出来的mama上了马车,而汪孚林和程乃轩则是策马并行。等到程乃轩很有条理地将之前在隔壁听到的长定堡大捷内情一说,道是陶承喾杀降冒功,被杀的四百余人虽是土蛮部下,却是因为偷牛马被发现,因此率众来降的,陶承喾却一面承诺报上去,一面把人诱了进来杀降,他就只见汪孚林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见此情景,程乃轩不禁问道:“你不但去过辽东,还在那边呆了很长时间,你觉得这说法是真是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李成梁已经官至辽东总兵,想必就算是京师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又或者是京师三大营之一管营的位子,他也未必放在眼里,所以杀降冒功的事,他自然不会做,但长定堡的那个主将陶承喾,就很难说了。”汪孚林深知从古到今,杀边民乃至于杀降冒功,全都是不可避免的现象,唐时安禄山就最喜欢这么对奚人了。沉吟片刻,他突然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要调任兵科给事中了?”这跳跃度很大的谈话,让程乃轩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疑惑地问道:“我调任兵科给事中,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辽东那边,肯定不止只有刚刚你见过的那个秀才知道这么一件事,而就算是这么一个秀才,想来也不止对刚刚那几个人说过长定堡大捷的这些猫腻,只怕近日之内,京师那边就会有相应的风声传出来。而李成梁虽说是高新郑提拔起来的,但当今首辅也一样对其器重非常,而且李成梁给张大学士府送礼也是素来很大方的。既然他摆明了是首辅大人的亲信,你觉得别人不会借题发挥?到时候,朝廷必定要派人去一趟辽东勘问,而人选则是脱不了科道。”程乃轩忍不住瞪着汪孚林,直截了当地问道:“就算真的要人去辽东,你不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呵。”汪孚林笑了一声,耸了耸肩道,“就因为我去过辽东,再去的话,会有很多人不放心的。而且,怎么说我都耍了李家父子一通,再去的话难免会相看两厌,甚至于尴尬,说不定我会借机给李家父子上眼药呢?再说,你看看广东道眼下才几个人?王继光的病还没好呢,王学曾和顾云程两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我再一走,他们怎么办?相反,这种事最合适出马的便是兵科给事中,但你资历还差了点儿,都给事中又或者左右给事中去的可能性更大。”“那不就得了。”程乃轩立刻活了过来,神气活现地说道,“我就算转了兵科给事中,那也是排名最靠后的,关我什么事?”“但你要知道,现在的兵科都给事中是光懋。此人一贯是个大胆言事的,想当初万历五年,白栋在山东东阿推行一条鞭,他就在那大叫不便,元辅差点上了他的当,调查过后方才支持了白栋。考成法施行之后,因为征收赋税没能达标而被降级的那些县令,也是他大胆替他们喊冤。而皇上取用光禄寺和太仓银,总共二十万两,他也大胆劝阻,虽说皇上没听,但刚直的名气打出去了。就连元辅也拿这人毫无办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