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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枪仿佛越来越重。腹部似乎抵到什么硬物,他伸手拔起,是人的一半颅骨,他蹙眉,扔掉,继续前进。胜利在望。“咕——”头顶那两只笨蛾子终于察觉到有什么活物在眼皮子底下公然犯禁。它们尖叫一声,俯冲下来。“我在这!”周岐率先跳起,夸张地挥舞双臂,撒开丫子,拼命往大峡谷跑去。他们离那救命的一线天仅剩下不过百米的距离。他主动现身,吸引了天空上的全部注意,蛾子们对其穷追不舍。徐迟仍匍匐在原处,朝手心哈了口热气,冷静地架起枪。枪声久久未响起。周岐意识到可能是他跑得太远,徐迟无法瞄准目标。于是他咬紧牙,一个急刹,脚跟一转,又出其不意地往回跑,同时大喊:“你他妈快点!老子现在就是个人形靶子!”飞蛾转瞬即至,缀在身后,不停高空喷射着腥臭的毒液,周岐跑起来无法预测动向,他不停地改变方向左冲右突。这种复杂的路线有效降低了被毒液射中的几率。周岐虽莽,但也并非不惜命,他很忌惮那些强腐蚀性的液体,因他见过那些惨死在毒液下的尸体。战后掩埋尸体,某位不幸的土著人头脸皆被腐蚀,头皮溃烂,眼珠与嘴唇被烧光,沾血的肌腱和白色条状物从眼窝里垂落出来,十分瘆人。肺腔内的空气迅速燃烧,周岐不得不降低速度,就在毒液与他擦肩而过并差点触到他耳朵时,背后终于传来一声短促坚定的枪声。异形飞蛾应声倒地,脑浆迸裂,翅膀在雪地里扑朔抽搐。周岐双手手掌拄着膝盖,弯腰喘完粗气,上去就给了这畜牲一脚。“让你追,长了双翅膀了不起?翅膀再硬,飞起来再快,也快不过你岐哥的……”狠话还没说完,飓风裹挟着冰雪兜头袭来。周岐抬手掩面,被强风逼得连退数步,半张的嘴里被一口泥雪混合物堵上,他转头呸掉,眯眼极力找回视力。原来是另一只飞蛾扑扇翅膀卷起地上积雪,它趁周岐暂时被雪粒迷了眼睛,自风中猝然钻出,抬起强健的前肢直直朝周岐胸口刺来!而这次时间实在太短,视线亦受阻,徐迟的子弹根本来不及瞄准要害——第33章失控距离目标对象十几米时,寻常人会高估射中对方的几率,并低估火药爆炸声和子弹击中物体的巨大声响。但徐迟不是常人,他十岁杀第一人,十六岁领导整个暗杀任务,是有丰富杀戮经验的士兵,在子弹还在半途飞翔时,他已明确知道轨迹偏移,无法射中目标。于是他第一时间伏身,拉栓上膛,重新瞄准。射偏的子弹打在飞蛾坚硬如铁的狭长口器上,铛的一声,被反弹进雪地里,留下一个孔洞。这粒小小金属产生的瞬间冲击力震得飞蛾有点头晕,但这点小插曲并不妨碍它将刺刀状的前肢噗嗤一声刺进目标的胸膛。周遭仿佛突然被按下静止键,一切喧嚣的声音潮水般退去,只剩飞蛾一对巨大的翅膀仍高频扇动着,持续刮起风暴。冰冷潮湿的空气在肺脏里凝结成冰碴,磨割着气管。瞄准器模糊的视野里充斥着寒霜白雾,周岐直直地立在雪地里,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两把刺刀般的前臂自他的前胸刺入,自后心穿出。周岐不是不动,他只是被钉死在那里。心脏在肋骨之间剧烈跳动,浑身凉透的血液火山爆发般涌上大脑。徐迟向来平稳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他端着枪站起,听见膝盖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他紧盯着那个直立的身影,瞳孔颤动。“嘶——怎么连病号都不放过?”“那什么,哥以后让着你。”“人生呢,就是醉酒和醉酒之间的间隔组成的,而哪部分才是真正的人生,我到现在也没研究出来。”“你呢?想尝尝被活活冻死的滋味吗?”嚣张的,颓丧的,嘴硬心软的,各种各样鲜活的周岐自眼前走马灯似的转过。肆虐的雪花仍然打着旋儿扑打在面上,雪粒钻进眼睛,融化成液体,濡湿睫毛。徐迟忽然意识到,这不光是异形飞蛾的掩体,同时也是他的。于是他不再瞄准,这把猎枪的弹匣里有七发子弹。拉栓,扣下扳机,子弹出膛,再拉栓。被某种愤怒支配,他整个人笼罩在肃杀与硝烟中,双手架枪,身形笔直如长剑,踩着堪称优雅的步伐,步步逼近,如地狱里爬上来的鬼修罗。等七发子弹全部击发完毕,他扔掉已无用武之地的猎枪,拔出腰刀。刀尖拖曳在雪地里,划出一长条白色的印迹。等等,有哪里不对。正当他思考着如何把那个巨型怪物大卸八块时,他终于拉回失控的理智,发现违和之处。没有血。那两把贯穿周岐身体的前肢上并没有沾上鲜血。他停下,耸动鼻尖,空气里除了毒液的腐臭味,枪支的硝烟味道,凛冽的霜雪气息,没有血腥味。没有,就意味着……“喂!”这时,前方传来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嗓音,“打死就够了,你还想把它打成筛子吗?子弹这么不值钱呢?”徐迟缓缓偏过头,轻轻眨眼,有人影自纷扬大雪中朝他走来,冰雪被踩在脚底时打出的嘎吱响声听来有如和平的颂歌。熊熊燃烧的火光与瘆人的杀意自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悄然褪去,他低下头,虎口抵在刀鞘,收了刀。与此同时,飞蛾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你……”他试图找回干涩的嗓音,被打断。“刚才真是好险,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拿胳肢窝夹住那畜牲跟刀一样的前肢,我可能已经被劈成两半儿了。”周岐将惊心动魄的一刹那说得轻描淡写,弯着眼睛夸起来,“哎,你可真行,盲打也能打中脑袋,真不愧是徐娇娇。”一阵长长的静默。徐迟面色苍白,衬得他眼珠更黑。他上下打量周岐,确认无虞后转身回去捡起枪,背上,绕过飞蛾的尸体往前走。周岐追上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你刚刚……”背后传来小心翼翼的试探,说话仍有点喘,“好像发火了,是不是因为紧张我?”徐迟把下巴掩在高高立起的毛领里,没吭声。似乎默认。不知从哪儿来的滔天勇气,周岐大跨一步上前,拦住他始终保持着同样速率的步伐。徐迟不得不停下,撩起眼帘。“我跟冷湫,你更紧张谁?”周岐抬着下巴,得寸进尺。徐迟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扯上小湫,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么古怪的问题,动机是什么?他想听到什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