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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又软又糯的声音突然远远飘了过来。“怎地是您亲自过来!也罢,公公且将诏书放在门外便是!”随后那个声音又遥遥带笑叹了一句。“……孤尚且不恨,小三儿你又替孤不平作甚!”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浓重的西京皇城口音。每个音节每个字都精致华美到了极致。仿佛世间最上等的丝绒,在蜂蜜中浸泡透了,一丝一缕沿着丝绒经纬交错的纹理缝隙渗出来。伴随每一句话音落地,字尾余音皆带着百花盛开百鸟争鸣的袅袅。让人一不小心听见了,便身子一软,脚下迈不动步子。五洲四海八荒皆知晓,世有大隋韶华长公主,乃神凤降生,出生那日红霞铺满了大隋朝南北,花香缭绕,无数珍稀禽鸟自四面八方飞来,齐聚于大隋皇宫。百鸟朝凤,彩霞漫天,异象弥月不散。大隋韶华长公主,是每个俗世男子的梦。倾尽这一世所有最美好的梦,都不足以抵,与这人的惊鸿一面。是多少人魂里梦里,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绝代佳人。只是可惜……自从昭阳六年秋,隋帝下令封锁韶华宫起,除却深宫内寥寥数人,再也没谁能踏入幽锁的韶华宫。更可惜的是,五年前那道锁宫诏令写的清清楚楚,道这位公主忤逆不孝,致使贵妃娘娘郁结于心,最终药石罔医香消玉殒。世人如今提起这位长公主,多半会惋惜地叹息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不良!大太监尚喜听到长公主声音,忙丢下小三儿,匆匆行至宫门,扑通一声跪在铺满娑婆花瓣的白玉阶前。他恭谨地将盛着赐婚诏令的锦盒双手举过头顶,头也不敢抬,颤声道:“老奴,老奴恳请公主接旨!”长公主默了默。很久都没有出声。韶华宫前,只闻轻风吹动落花,扑簌簌的,如同雪卷千尺,又如同旧梦翻涌。许久,吱呀一声。紧闭的朱红色殿门,终于缓缓地自内启动一条细缝。日头投入幽暗的殿室内,一道朱衣人影若隐若现。一束束细线般的金色阳光落在那人青丝,发尾居然呈现出细碎的跳跃的光芒。青丝朱衣,熠熠生辉。那人只要是一出现,这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便都叫他一人吸了去。世人眼中再看不见其他。尚喜听见门环响动,愈发不敢抬头了。只跪在第一重门外玉阶前颤巍巍地不住磕头。双手仍高高地将锦盒托至头顶。“……难为你了!”长公主将门缝推开了些,终于还是缓步走了出来。三寸高的乌木门槛,一只五彩绣线织凤的软靴轻轻跨过。朱衣撩动,隐约露出其内的雪色纱衣。大隋朝的公主制服一向奢华,长公主尤甚之。薄如蝉翼的雪色纱衣层叠覆了足有三层,鲛绡柔软剔透,用金银双色绣线勾勒出一束束雪白的娑婆沙华。伴随长公主脚步轻移,那袭朱衣终于雍容地缓缓露出全貌。长长地拖过三寸高的门槛,迤逦铺地宛若一朵丈余长的花。长公主懒懒地将手拢在金银双线织边的宽阔袖口,迤逦跨过重门,穿越无数法术禁制,轻松行至第一重玉阶前。然后,垂眸凝视那个盛着赐婚诏令的锦盒,嗤地笑了一声。只不肯伸手接旨。“公主……”尚喜声音越发抖的厉害。帽檐两只翠色翅角颤巍巍扑簌不休。小三儿亦丢下竹笤帚,额前黑发汗津津地贴了一小缕,匆忙跑过来。“主子,莫要接……千万莫要接!哎哟!”跑的太急,小三儿叫没人膝盖的荒草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草丛中,急的险些要哭出来。“放肆!”入耳一个低沉悦耳的男音,喝断了小三儿未尽话语。那声断喝,澎湃如擂鼓声炸在众人耳际。小三儿悚然一惊,停下揉膝盖的动作,抬目望去。见来人一身玄衣,左肩立着一只朱雀儿,颤巍巍迎风而立。一眼瞧过去便令人心中一惊。那厮实在生的一幅好相貌!剑眉厉目,身量高挑,玄色披风下着一袭箭袖金蟒纹贴身劲装,头束玉簪,黑发半束半披散。行动间矫若游龙,又似一阵狂风暴卷,着实气势惊人!另有六名一色儿黑衣的带刀家将随之而至,沉默立在第一重宫门外。草丛深处,六人恭谨地呈扇形排开。——正是大隋赫赫威名的叶侯府私兵。一马当先带兵闯入韶华宫的叶侯目不斜视,快步迎向立在玉阶前的长公主。腰畔那把黑色陌刀发出哐哐轻响。叶侯,名唤叶慕辰。年方二十一,人称玉面罗刹。为大隋开国三十六诸侯之首,异姓王侯,手握重兵。大隋十成兵力,有七成以上皆听命于叶侯。朝会时,叶侯不至,百官无人敢入金殿。叶侯不至,如今便连隋帝亦只得在玉墀下静静地候着。声势煊赫,说一不二。叶慕辰匆匆行至玉阶前,一把拽住长公主垂落至膝的宽大袖边。“韶华,你听我说……”那只手,骨节粗大,有常年手握刀剑留下的薄茧。刺的南广和目光微痛。“说什么?”南广和丹凤眼儿微挑。日晖落在他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上,金芒闪烁。似仙子临尘,是神子降世。周身光芒笼罩。哪怕身处废宫,依然光华夺目。“……”叶慕辰手握着这人衣袖,立在日晖中怔怔出神。他突然间意识到,他留不住这人了。哪怕用尽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却依然留不下这人片刻眷顾。“韶华,我来与你商量婚期。”叶慕辰不自觉放软了声调,一向冷硬的眉眼中情意缭绕,仿若看待平生最珍视的一件宝物。生平不展眉,只因未见到他的韶华罢了!南广和垂眸,嗤地笑了一声。“那位诜姑娘……”“与她有甚关系!”叶慕辰蹙眉,截然道:“叶某此生,只娶一次妻,也只瞧上了一个人。”他不觉加重了语气。“韶华!你该明白我的心意!”叶慕辰字字沉重,重如泰山。孤绝不肯回头。南广和面上仍是那漫不经心的笑。抽出手,摇头淡然道:“父皇赐婚谕令已颁。叶侯若仍有别的吩咐,告知父皇即可。”“韶华……”叶慕辰犹自不甘,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耳边忽然飘来一句柔弱带哭泣尾音的女子话音。“公主,您就行行好,放过叶侯爷吧……”众人齐齐抬目望去,却见殿娑婆花树下拔足奔来一个穿素白衣衫的垂髫少女,直奔第一重门而来。那少女头也不抬,哭的凄凄惨惨好不可怜,口中仍不忘尖锐喊道:“就您这杀夫的命格,叶侯爷哪儿受的住……”少女话音戛然而止,猛然停下脚步,像是终于意识到韶华宫不同往日。第一重宫门外,荒草萋萋中立着六名带刀的叶家私兵。内侍小三儿摔倒在地。朱红色殿门半启,雪白帘帷随风轻卷,如同一场盛大而华美的梦境。高高的白玉阶上遥遥立着一玄一朱两个人儿。那两人脚下,还跪着一个著翠色服饰的大太监。“诜姑娘!止步!”立在扇形中央的叶家私将皱眉,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