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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还该感谢我。”邢志文过了六十,仍然精神抖擞,烟叼上嘴,眯着半只眼吸一口,吐出来的雾正对向境之。向境之笑了笑:“是,也不全是。以您和我说的,我养条狗也符合,但那毕竟是个孩子,是条生命,总不能跟宠物比较,而且我不打算结婚,一辈子就只有向迩一个孩子,和‘养儿防老’的意义到底不一样。”“所以你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你儿子?”卓懿突然问。向境之转过视线直视她:“没错。”卓懿在他看向自己的刹那咬紧了牙,飘忽的思绪无端淌回了二十年前。各方视角的记忆多少会出些不同细节的差错,例如在向境之的口述中,他们俩是因性格不合而分手决裂;换来记者,是“卓懿红杏出墙,向卓藕断丝连”;但要卓懿自己来说,她坦坦荡荡,评价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不过一句“同床异梦”。和富商吃饭聊天不假,之后加入豪门也是事实,然而这样的结合在外人看来,往往难说有爱的成分,卓懿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心动,或许是择机,但她现在回想当时自己收下丈夫戒指的情景,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三分赌气。那时向境之在外拍戏近一年半,回了家才知道前任女友已经和那富商见过父母,早在谈婚论嫁。卓懿心怀希望,成天守着手机妄想他拨来电话,只一句话她就能当场拒绝男友请求,哪怕父母动怒。结果她等啊等,等来的是一条新闻推送,人人都说向境之有了孩子,一个漂亮的男孩儿,孩子母亲却不知道是谁。卓懿认识向境之多年,明白他不是会随便折腾出一条人命来的性格,刻意在电视台后台遇见了,她不遮不掩,直截了当地问他要个答案。当时向境之是怎麽说的呢,他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和煦的笑意,望她像望着家中年轻任性的幺妹,他说他们就到此为止:我不适合你说的那条路,尤其是我现在还有了儿子,我需要陪他长大,我不能冒险,那些人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的。那我呢,她失声大叫,几乎要哭出声来,我就情愿走这条路吗,我不想回头吗,我第一次走那种局我就知道我没有回头路,你可以摘得干净,守着你石头里蹦出来的儿子接着风光霁月,我就像个商品,被人砸在这墙上,墙倒了,我也掉了。她真像个任性的小女孩,一味地哭闹,来不及计较之后的失意和懊悔。而向境之双眼哀愁地瞧着她,叫她在这眼神下仿佛被抽走脚踝筋骨,扶着门才勉强没有倒下。她只停顿了片刻,一等攒足了劲便推门离开,之后再没有回头。“咚咚”两声,程健咳嗽着摆动面前转盘,他大概是桌上最冷静的一位,要侍应生上了菜,手里不断拨着一支烟,惹得侍应生偏头看了他许多眼,欲言又止。待菜上齐了,程健举杯,正对向境之沙哑道:“不管怎麽样,请这顿饭的第一个目的,是给你接风洗尘。你小子,长得还跟三十多岁似的,别人看了,说你是我儿子都有人信。”他嗤笑一声,磕了记杯底:“干了!”酒店包间气氛古怪,这会儿的向迩却是处在华灯之下满眼好奇。他手握着相机抓拍街头动物,下水道旁一只缺了半截耳朵的黑猫,攀在墙头静止不动的蜘蛛,他藏在黑暗中将其一一记录,还真像是来新地方旅游的背包客。“向迩!”向迩放下相机朝路灯下瞧,那儿站着一个青年,张开了手要与他拥抱:“你回来居然不喊我接机,太不够意思了你!”眼见那蜘蛛受惊跑走,向迩这才循着光亮走出去,抬起手腕看时间:“你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五分钟。”沈士明哭笑不得,连连摇头:“你这麽较真儿是不行的,你该改一改你这性格。”“可你是迟到,怎麽会是我的错。”向迩失笑。“好好好,是我赶工布置毕业展,刚刚下工,脑子不清楚,”沈士明一把揽过向迩脖颈,把他拖到灯下一瞧,啧啧道,“你这是比我上回见你更招眼了,长开了这是。”向迩回身一转躲开他,无奈道:“很热,不要粘着我。”沈士明拍拍手:“好吧,为了恭贺你这麽多年第一次回国,想去哪儿,师兄带你。”“你们在办毕业展?”“嗯,都是新作品。”“可以看吗?”沈士明一脸意料之中:“可以啊,猜到你想看,我特意留了钥匙。”出门前,向迩没有和向境之讲实话,其实他想单独出门不全是因为爸爸晚上有约,不如说是那通电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要细算向迩和沈士明的交集,得追溯到五六年前,一次国际少年赛。沈士明学画出身,年少成名,那次受邀任评委之一,其中一眼相中某件画作,赛后特意去寻选手真人,果真是一位清爽挺拔的少年。而向迩本性好友,两人不过简短一谈,便互留了联系方式,直到沈士明学成归国也没有断过。往常向迩都爱和爸爸讨论自己和朋友的趣事,唯独有关沈士明的任何他没有说过半句,理由很简单,沈士明是个弯的,并且对他表示过好感。那大概是向迩十七岁时候的事了,沈士明临回国前特意请他出来一聚,桌上聊到这桩事,向迩面露吃惊,作为告白一方的沈士明却只是随意一笑。出于某种难以名状的原因,向迩回家没有提到这件事,开始还惦记着,后来就慢慢忘了,究其原因,不过是沈士明的分量不足使他向爸爸提起。而少年旖旎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撇开这点桃色,他们仍是朋友。这些年,沈士明被特聘做了学院教授,身上锐气被磨平不少,倒是带出手的几个学生锋芒毕露,不少已在国际赛上得过名次。而他最近在忙的毕业展,不是学院一年一度的展览,是他自办的画廊三日展,画展上不仅展出学生作品,还有他本人的,偶尔还会有一些青年艺术家合作的作品。例如这次,就有一栏摄影相关。向迩脖子里挂着相机,在只摆进了一半作品的画廊中心打转,他发现一幅感兴趣的就会停步欣赏,有问题便回头和沈士明交流,他们一人动一人静,短时间内,这弥漫着昏暗灯光的空间里只有向迩迈步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沈士明抱胸靠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向迩颀长精瘦的背影。不可否认,向迩这样的男孩就是照着他的口味长的,年轻、俊朗、坦率、有教养,更独特的是,他们的爱好重合率近百分之九十。时至今日,沈士明仍旧记得自己第一眼见到向迩时的悸动,那时堪堪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挺拔得像棵松,亚洲面孔叫他在一众西方人中显得格外夺目。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孩儿,背着画板侧头和他聊天,少年面上是不加修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