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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撑伞站在他身后:“你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进去?”“……”徐涓看了看裴聿,“裴老师,我有话想跟你说。”“有什么话进去说。”“不,就在这说吧,我估计你听完就不想让我进去了。”裴聿一愣:“你想说什么?”徐涓低头,躲开裴聿的视线:“我想跟你坦白,其实我一直在骗你。”第三十五章雨珠落在绸布伞面上,发出一声声短促的敲打声。那音调又轻又闷,徐涓循声一看,忽然发现,伞是红伞,印着漂亮的花纹,花哨得不像裴聿的风格,倒像是女孩会喜欢的款式。“是你的伞吗?”“不,黄汀借我的。”裴聿随口一答,显然不关注这种小事了,他盯着徐涓道,“你刚才说什么?你骗我什么了?”“……”徐涓被裹在密密麻麻的雨声里,那噼里啪啦的声响敲在他耳膜上,他有点头晕,不由自主后退两步,离雨伞笼罩的阴影远了一些,才说:“我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突然,但我不想继续瞒你了,如果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对我的好,难免有利用你的嫌疑,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我——”“等等。”裴聿打断他,“你怎么了,徐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退到哪儿,裴聿就跟到哪儿,重新把雨伞遮到他头上,不让他淋雨。裴聿可能觉察到不妙的气息了,焦急地为自己辩白:“我今天下午的确回学校了,和黄汀在一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说清楚了,我说我有男朋友,我不会一边和你谈恋爱,一边和别人保持暧昧,徐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伤心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再也不故意气你了,你也别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气我,行吗?”他好像忘了自己手里拿着雨伞,突然伸开两臂来抱徐涓,伞柄一歪,两人都被绵绵的细雨浇了一头。徐涓喉咙发堵,但既然已经开口,他不想再退缩了。他从裴聿的怀里挣脱出来,第一次觉得抬不起头:“我不是故意气你,我认真的,裴老师,抱歉,我想和你坦白。”“……”“从一开始,从我追求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心怀不轨,不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我……我见色起意,我用甜言蜜语骗了你的真心,我嘴里没有一句真话,都是骗你的,我只是想睡你,抱着睡到手就抛弃的恶劣心思,一直在骗你。”徐涓撇开脸,语气几乎有点机械:“包括鸿大的巧遇,让你搭顺风车,送醉酒的你回家,为你写,故意借你衣服,在微信上告白,死缠烂打地追你,送你画,带你去山上看星星,哄你和我同居,带你见我的朋友……都是我精心设计好的剧本,我用一个骗局抓住了你的心,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骗子,不是你的亲密爱人。”他的嗓音和雨声混淆了,那一字一句里的情绪变得模糊不清。裴聿好像傻掉了,半天才说:“我没听懂。”徐涓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要着火了,但雨下起来没完,他的眼睛有点湿。裴聿突然一把拽住他,不管掉在地上的雨伞,直接拽他往前走。是回家的方向,徐涓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裴聿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差点把他拽脱臼了。“——裴聿!”“你跟我回去说。”裴聿大步往前走,徐涓踉跄跟上,进小区,进电梯,开门的时候,裴聿半天才对上指纹锁,然后那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在徐涓脑后炸开,他本能地抖了一下,裴聿脱掉湿漉漉的西装外套,一把扔在沙发上。“你刚才说什么?”裴聿两眼通红,盯着他,“你再说一遍?”“……”客厅里灯光晃眼,徐涓站在玄关,声音不大,但发音清清楚楚:“很抱歉,裴聿,我骗了你,一直都在骗你。”裴聿仍然听不懂:“你骗我什么了?你喜欢我是假的?送我的东西是假的?和我深夜谈心是假的?从生日宴会上跑出来,放弃一切跟我走,也是假的?”“……”“包括你说的,明年生日,想继续吃我亲手煮的面,也是假的?”“对,都是假的。”徐涓低着头,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很抱歉误导你,让你对我产生了错误的幻想,我和你心里喜欢的那个形象一点也不一样,我不想继续骗你了,丧尽天良的事干多了,我怕遭报应。”“你以为你现在就不会遭报应吗!”“哐”地一声,裴聿把脚边的椅子踹翻了。徐涓眼皮一跳,以为裴聿要继续发脾气,裴聿却忽然走过来,一把抱住他,口吻又轻又急,还有点委屈,指责他:“徐涓,你怎么这么娇气?我不就故意气了你一下么,没多久就回来了,我刚才给你发微信,想回家给你做饭——就一下午的工夫,我让你吃了几个小时的醋,你就忍不了了吗?你一定要报复我吗?为什么要编一套这么狠的谎话来吓我,你到底想怎样?你能不能不折磨我?”“我……我不是,我没吓你。”“……”裴聿微微一愣,眼珠好像锈住了,看向徐涓的眼神有点空:“那你什么意思?你在我已经爱上你的时候说这些,你想让我死?”他没松手,一直搂着徐涓。但这个拥抱没有一点温度,不能缓和他们之间跌至冰点的气氛。徐涓的衣服是湿的,隔在两人中间,触感又潮又冷,他像冷空气过敏似的,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他一动,裴聿紧绷的身体随他一抖,犹如惊弓之鸟,即便不愿意,也暴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裴聿似乎仍然不能相信。太突然了。他们上一秒还在甜蜜地吃面,下一秒徐涓就轻飘飘地捅他一刀,杀人不见血。徐涓却浑身发僵,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发现,他短短二十六年的人生,就是一场冲动的笑话。前二十年被管得太严,没有一点自由,然后他为了自由,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六年后,他重蹈覆辙,再一次因为冲动,把自己推向了一个难堪的境地。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笑话,倒还好说。但这次他把裴聿拖下水了,他想演一出歇斯底里的闹剧,自己演就好,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的裴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