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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是愧疚的。但是姬玉这样的人,他不要谁补偿也不需要谁愧疚,相比于听到“对不起”他更愿意听到‘我恨你’,那就证明了他终于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痛苦尽数归还。这个人的生命里永远也不会出现“和解”这两个字吧。我微微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姬玉的身体很温暖,即便放松下来后背也挺得很直,像是经年累月的倔强积淀下来的习惯。他有着这样骄傲坚硬的躯壳。“我和期期在韩国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很有名的舞姬,她跳起舞来美极了,她也非常喜欢跳舞。”我轻轻地说。“莺莺?”“是的,她非常出名。韩王爱极了她,荒废朝政只为天天看她跳舞,为她大兴土木建了莺声楼阁,那里的每一块地板都可以踏出不同的声响。他就让莺莺在那里跳舞给他看,日复一日。后来韩国亡国韩王身死,韩国大夫豫子兴抓住了莺莺,他将她绞首挂在城门以示痛恨。后来他日日奔忙在各国之间,希望为韩国复国。”“其实莺莺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喜欢韩王也喜欢跳舞而已,韩王想看她就会跳。豫子兴痛恨她觉得韩国亡在她身上,其实他最恨的是没有办法劝谏韩王的自己,发泄在莺莺身上罢了。他不肯放过莺莺,就像是不愿意放过自己。”“姬玉你也是一样。你最痛苦的其实是,你觉得你本可以救你jiejie。或许还有你的兄长,你的母亲,你觉得你本可以救他们,所以不能放过自己。”“姬玉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从一开始你就谁也救不了。”姬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笑过,毫无理由的低低地笑着,有种被压抑的歇斯底里和疯狂。他胸膛里的震动顺着我们肌肤相贴的地方传到我脖子上的脉搏上,就像他蔓延而来的悲恸。他说:“不,我没有想过。阿止,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情。”“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没法说服我。”我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并没有指望能说服你。”他这样的说客能说服天下所有人,影响天下所有人,怎么会被区区一个我说服。我只是想要他狼狈想要他失控,想要他不完美但是完整。要他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不再沉溺于噩梦。这可能么,这就不再是姬玉了吧。我转过头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有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成群地飞舞,像是黑色的风暴一般,自由而轻松。马蹄声哒哒,有规律地传过来,伴随着起起伏伏微微颠簸的车厢。我觉得肩膀渐渐僵硬得酸胀了,不禁转过脸想让姬玉把他的头移开,却发现他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他眼下一片青黑,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意外地平和单纯,像个懒懒的孩子。我看了他一会儿,不得不认命地再次放松了肩膀让他靠得舒服。烟火傍晚的时候他醒了过来,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能睡着,醒过来的时候怔怔地看了我很久。我却无暇给他什么反应,因为我的肩膀已经僵硬到失去知觉了。他靠在我肩膀上时几乎把全身力气都卸给了我,我能撑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实在是不容易。我慢慢转动着胳膊揉着自己的肩膀,那里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神色复杂地说:“你干嘛不喊醒我?”“我怕你再拿匕首要杀我。”我对他笑笑。若他这个时候问我疼不疼,我肯定不会再说“还好”,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很疼了。不过他也没有问我,只是皱着眉头揉揉太阳xue,有些不自然地望向窗外。夜里我们到达了一个小村镇,镇上最好的客栈里只剩下一间客房了。掌柜的说完只剩一间房之后,很顺畅地说了一句——你们夫妇二人住正好。姬玉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会换一家客栈,谁知他说:“是啊。”于是他就领了房牌上楼了,我随他走进房间,这房间不大不小装饰得十分简朴,床倒是挺大的,两个人睡也不会打架。我环顾四周然后问他道:“为什么要住一间房?”“只剩一间了,我不想住差的房子。”姬玉轻描淡写道,然后微微一笑:“你害怕么?”我也报以一个笑容,说道:“不害怕。”按道理来说我成为了他的婢女之后就是他的女人,他有权力对我做任何事情。不过子蔻说过,除非自愿姬玉不会强迫她们。以姬玉最近的心情,我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兴致。更何况他让我和他睡一起大约是因为那噩梦的关系。他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时候并没有做噩梦,他应该是想要验证如果我在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做噩梦了。晚上姬玉让我睡在靠墙的一侧,幸而是冬日而且我们有两床被子,我穿着尚且不薄的睡衣裹着被子先行睡去了。姬玉过了一会儿才躺在我身边,他像往常一般留了一盏烛火在桌上,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我背对着他,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感觉到一丝不自在。说起来母亲去世后我就再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了,上次姬玉睡着了我又特别困就很快入睡,这次能知道有个人醒着躺在我旁边,这真是让人很不适应。“阿止。”他突然说话。“嗯。”“唱首歌吧。”“……”我实在是无言以对。他刚刚说话的声音懒懒的,既不像是玩笑也不算非常认真,我还是实事求是地回答了:“我五音不全,我不会唱歌。”“你试试看啊,就不错,调子不难。”“我真的……”“你试试。”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已经能预见到他一会儿将怎么嘲笑我了。“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他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起来,从平躺转变为半侧卧,我们俩背对背我都能感觉到他憋笑憋得很辛苦。我还是把这首歌唱完了,然后闭上嘴巴准备睡觉。“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即兴改编的,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音对也是很不容易。”姬玉悠然地说道。这可能是这几天他最开心的语气了。但我却不觉得开心。我小时候许多人喜欢这样拿我寻开心,让我唱歌或者跳舞或者绣花然后嘲笑我。那时候我母亲还活着,她对我说谁让你做你便说不懂不会,实在拗不过要做,别人非要笑那就让别人笑去,他们笑你你就在心里笑他们,一群无趣的人。我历来如此,可是对于姬玉却不能像对别人那样轻轻松松地一笑而过。我虽然早已筑起铜墙铁壁,但他是我圈在铜墙铁壁里面的人。姬玉见我一直一言不发似乎也察觉到不妥,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