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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到雒阳无水路可走,黄遨应当会被关在囚车里。我仍要使那浑水摸鱼之计,先去弄一身军士的衣裳来,到时候趁着夜色,使个声东击西的伎俩引开军士将黄遨救出来。此事乃是绝密,我既然没打算让公子知道,对青玄也要一并隐瞒。所以,找衣裳的事便要我自己动手。幸好此事不难。皇帝带来了许多兵马,除了禁卫,大多都驻去了城外。近来天气晴好,昨日军士们又打了一场胜仗,皆欢欣鼓舞,以为苦日子过去了。人逢喜事总要寻些乐子,邺城郊外无甚有趣之事,士卒大多贫困,无钱买醉消遣。最好的玩乐,便是到兵营附近吴丹小河去嬉水。那小河水不深,且清澈秀美,我来到的时候,隔着半里远便已经听到了嬉闹之声,望去,只见一片白花花的身体在水里扑腾着,仿佛满河的大鱼。离河岸不远处,还有一片空旷之地,上面用刚斫下的树木枝干搭着许多架子,晾着好些刚洗好的衣裳。我摸到边上,忍着往河里偷觑的念头,拿起一套看上去合身的衣裳,转身溜走。如公子所言,皇帝的确甚是迫不及待。午后,号角之声传遍邺城,北军的兵营已经整装齐备。皇帝的御驾威风凛凛,六马拉着,四周皆是铠甲锃亮的禁卫。除皇帝禁卫之外,昨日随御驾来到邺城的北军约一万之众,此番亦跟随皇帝回京。与皇帝同行的,除了沈冲等大臣,还有公子。我站在路边,跟着看热闹的军民向御驾行礼,眼睛却盯着后面。未几,只见公子和沈冲骑马跟着。二人皆身着官服,看上去文质彬彬。所不同的是,公子看上去不太高兴,也不似从前那般在人前出现时,总是目不斜视。他的眼睛一直朝路边打量,有那么一瞬,他的视线扫向这边,我忙低下头去。这大队人马之中,唯一可与皇帝比风头的,便是黄遨。他由后军押着,如我先前所想,坐在一辆高大结实的囚车里,二马拉着。他身上虽戴着枷锁,却一点也不狼狈,连头发也不乱,面上的虬须显得精神抖擞。他坐在囚车里,腰板挺得直直,如果去掉刑具再换一辆马车,会让人觉得此人不是王侯也是重臣。不过贼首自然也有贼首的待遇。他的囚车经过之时,许多人在看热闹的同时,叫骂起来,还有人向他吐唾沫扔石头。旁边押送的军士也只懒洋洋地呵斥两句,并不真正阻止。黄遨恍若未觉,面上神色平静,不知在想着什么,对周遭的一切似无所觉。大队人马前呼后拥,出了邺城。我则到路口的小铺里买了些路上吃的炊饼,收在行囊里,背好,像个远行的路人一般,尾随在王师后面。这队伍之中,骑卒和步卒各占一半。而皇帝自有皇帝的排场,后军的各色仪辎重不少行进得并不快,算下来,最快也须得八、九日才可到雒阳。负责看守黄遨的官兵,行事可谓严密,囚车边上总有十人左右把守,就算是夜里,为了防止意外,也须得交接暗号方可换岗。不过数日之后,大约觉得雒阳近了,不会有什么意外,无论将官军士,都有了惫怠之态。这日夜里,因得一场雨,道路泥泞,王师未赶得及到最近的城中过夜,皇帝下令在附近的乡邑中驻扎。我望了望漆黑如墨的天空,知道机会来了。☆、第174章夜劫(下)这乡邑虽小,但皇帝临幸,自然不会受什么亏待。乡中富户纷纷献出了自家宅院以沐圣恩,而寻常的军士,则在乡邑周围扎营过夜。我的干粮吃完了,先前偷的那衣服是个伍长的,我穿上,摸到乡邑里去蹭些吃的,顺便打探打探公子的落脚之处。对于这等小地方来说,御驾亲临乃是百年不遇的大事。方圆数十里的大小官吏都赶来献殷勤,还有这乡邑所属县中的县令,据说赶路赶得一身热汗,向皇帝进言,请他到县邑中驻跸。不过皇帝颇有些做皇子时的闲逸情怀,说要体察民情随遇而安,就留在这乡邑中歇宿。除此之外,他还下谕告诫地方官吏,一切从简,不可铺张扰民。当然,话是这么说,不扰民是不可能的。乡邑中临时搭起的庖厨里,有好些被官府叫来充徭役的乡人。我装作伺候贵人的士卒,到庖房中去取食的时候,听几个坐在墙根闲聊的乡人抱怨了不少,大多在担心家中被官府借走的粮食能不能还回来。从邺城回雒阳是皇帝临时起意,虽辎重中有粮草,但都是临时筹措,撑不了多少餐。所以最好最省事的办法,便是由路过的各处郡县乡邑供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乃臣民义不容辞之事。万余人之需,就算只吃一餐,对于各处官府也是头疼的大事。尤其是这般乡邑之中,离县城还远,要想及时地让大军和皇帝贵人们吃上一顿,官吏们只能在乡邑中搜刮一轮。摊下来,便是富户乡绅也须得出不少血,何况寻常百姓。“我等这些小民,便是将倾囊而出献给天子,也仍是要在庖厨里做活的命,天子生得什么样也见不到。”有人叹道,“那些豪绅富户就不同了,他们便是出了许多粮食鱼rou也不会如何,听说还有好些人去面了圣。”“你也知他们是豪绅富户,如何比得。”一人回答着,忽然叫住另一人,“你方才不是被叫去堂上帮忙了?可见到了天子?”“见到了。”那人笑笑,“不过那般场合可吓人得很,周遭都是拿刀拿剑的卫士,我也就看了两眼。”“哦?”众人皆颇有兴致,“天子生得如何?”“看着甚是年轻,眉清目秀的,倒是有些福态。”“那是当然,天子还能不福态?”一人插嘴道。另一人道:“你说眉清目秀,那是生得甚好看?”“这话说的,你若是像天子那般锦衣玉食天天养着还不必做活,你也好看。”众人都笑起来。被问话那人也笑,道:“不过若论好看,他旁边有个人更是好看,我那时看着惊了一下,差点忘了走路。”“哦?”众人皆好奇,“何人?”“听说那就是邺城都督桓皙,啧啧……早听得他的名声,真百闻不如一见!”“是么……”我早猜出那人说的是公子,听着他称赞,心里颇有些满足。这些日子,公子与沈冲一样,作为重臣,待在皇帝左右。这让我很是安心,因为我要救黄遨,最怕的就是遇到公子。我觉得我并非欺骗公子,因为我的确是要回海盐去的,只不过中间要转个弯,过来救一趟黄遨。黄遨是唯一知道我身世的人,他若死了,我便再也无处去问,所以,我不能让他送命。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