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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终于拿定主意,走到门旁,便要下楼去找李攸喝酒说话。可明明手已放在扶手上,挣扎了许久,依然没忍住,又转身走回柜前,胡乱找个个包袱皮,将桌上纸笔收在其中,走到窗旁,面色变幻莫测,立了半晌,最后到底没能抵挡住心中所想,单臂撑在窗台上,翻窗出去。他知道此时夜已深,楼道上不时有人来往,要想掩人耳目去见傅兰芽,惟有这个法子。傅兰芽正绞了帕子替林嬷嬷净手和面,她从未做过这种活,但真做起来,却意外的娴熟,尤其想到对象是林嬷嬷,更是说不出的耐心,替林嬷嬷擦净了脸上的浮尘,又细细替她抹拭脖子,只觉所触之处比方才温热不少,越发放了心。帮林嬷嬷擦了面,又替林嬷嬷擦手,等忙完,已出了一身细汗,想起自己尚未沐浴,便走到门旁,打开门,未见陈尔升等人返回,只好请驿丁送热水来。刚关上门,忽听窗口传来动静,先是一惊,等意识到是平煜后,几步走到窗旁,果见平煜刚好从窗口上下来。她面上一松,忙含笑唤道:“平大人。”见他身上已换了件雪青色袍子,走近时,窗外的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皂豆香,显见得刚刚已在邻房沐浴。平煜径直走到桌前,将砚台和纸笔放下,也不理会傅兰芽,一撩衣摆坐下,提笔开始画阵。不知为何,这回画起阵来,再不像方才那般心思浮动,一转眼功夫,便已画好四象阵和雁形阵。傅兰芽起初不知他在做什么,走到桌旁,低头静静看了一会,很快便看出了门道,见他手旁尚有一摞纸笺,心念一转,微微一笑道:”平大人可是为了对付南星派,所以要画阵?“说着,坐下,试探着道:“我对这些常见阵法略有心得,若平大人不嫌弃,我可帮着平大人一起画阵。”平煜眸光微动,但很快又回到笔下,一口回绝道:“不必。”傅兰芽见他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略微一怔,随后隐含不满瞥他一眼,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这人倒时刻不忘泼人冷水,抿了抿嘴,不咸不淡道:“这些阵法组合起来,怕有数十种,平大人今日本就已累了一日了,再要一个人画阵,还不知要画到何时。平大人就算不用我帮着画,让我帮着平大人整理阵法的排列组合方式也好。”说完,见平煜依然不理会,挑挑秀眉,气定神闲道:“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平煜执笔的动作一顿,转头横眉看向傅兰芽,正要说话,忽听外头有人敲门,却是驿丁送了热水来。平煜示意傅兰芽去开门,自己则起身,走到床后。傅兰芽已经有了上回被李珉堵门的经验,一时倒也不慌,镇定自若开了门,就见驿丁手中提着铫子,含笑站在门外。门开后,驿丁见傅兰芽立在门后,想着她芽形容高贵,身形又窈窕,怕是从未做过粗活,担心她提不动热水,便主动提出要替她送到净房去。傅兰芽心中一跳,面上不变,含笑婉拒道:“刚才嬷嬷用了药,身上正发汗,大人若进屋,恐怕不大方便,反正这水我只在屋中用,不必拿到净房去,大人只管搁到地上便是。”那驿丁这才作罢,退了下去。傅兰芽掩上门,弯腰去提那guntang的铫子,可是她一来力气小,二来怕铫子中的水溅出来,刚提起,便小心翼翼放下,犹豫了一会,为了慎重起见,最终打算一步三挪提到净房去。谁知等她再次弯腰去提,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了过来,将那铫子提起。傅兰芽错愕地看着平煜的背影,在原地怔了一会,眼见平煜已将那铫子送到净房,这才连忙提步跟上。平煜将热水注入浴桶中,等忙完,将铫子放下,回头看向傅兰芽,语带讽意道:“看来傅小姐是见自己的脚伤好了,想添一道烫伤,可惜咱们前路上太多麻烦,傅小姐还是少给自己和旁人添麻烦为好。”傅兰芽那句已到嘴边的谢字活生生被这句话给憋了回去,想起他整晚阴阳怪气,当真不可理喻,一时没忍住,抬眼看着他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平大人实在不必怪话连篇。”平煜没想到她竟然回刺他,本已转身欲出净房,又噎了一下,回头看向傅兰芽。傅兰芽今夜接连在平煜处碰钉子,早已受够,见状,毫不示弱回瞪他。平煜跟她对瞪片刻,想起那水若晾太久,必然会凉,从鼻子里哼一声,拂然道:“没空跟你一般见识!”大步出了净房,走到桌旁坐下,绷着脸重新提了笔画阵。傅兰芽平复了心中的闷气,走到立柜旁,将包袱取下,抱到床旁展开。回头小心地瞥平煜一眼,见他正目不斜视画阵,便回头,做贼似的将干净小衣找出,随后将小衣裹在等会要换的外裳中,这才将包袱收好,放回立柜上。之后抱着衣裳,若无其事走到净房。关门前,想起虽隔着门,沐浴时的动静难免会落到平煜耳里,到底有些难为情,犹豫了一会,见平煜似乎正心无旁骛画阵,根本未留意身后的动静,想起他一向对自己嗤之以鼻,便放心将门关上,脱了衣裳,到浴桶中,撩水净身。第53章因平煜就在外头,傅兰芽怎么也无法像平日那样心无旁骛地沐浴,每撩一次水,都觉得那声音炸雷一般惊心动魄,想着若传到平煜耳里,何等尴尬窘迫,动作幅度因而小得不能再小,整个沐浴过程,前所未有的匆忙和草率。平煜自是万般煎熬,手中提着笔,半晌未落到纸上,撩水声虽小,却声声入耳,一时间只觉得身上燥热无比。等净房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发觉身上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汗,某处变化却半点没有消停的意思,听净房门又开启的意思,心中一惊,不得不狼狈地将笔扔到桌上,起身走到窗前,佯作无事,负手而立。傅兰芽好不容易从浴桶出来,用帕子拭净了身上水渍,系上衣裳,低下头,再三确认没有哪处不妥,这才从净房出来。出来时,难免有几分尴尬,极力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紧不慢往床旁走。哪知刚走两步,才发现平煜根本未在桌旁,而是立在了窗前,而且从背影来看,显见得已在那立了有一会了。傅兰芽看着平煜专注地凭窗远眺的背影,不由有些纳闷。晚上进屋后,她曾仔细留意周遭的景象,知道窗户后面是一座光秃秃的小院,半点花草也无,别说此时漆黑一片,便是白日,也毫无景致可言,也不知平煜究竟在津津有味地看什么。而且刚才他不是还一本正经地要画阵型图么?从他拿过来的阵型图的数量来看,少说也要画到半夜,所以他一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