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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恨得起来呢?她打算替贵公子关上客房门时,对方却说:“不用关。”头脑晕乎乎时,见冬夜雪景,似梦似幻,回过神,粥也将凉。这一年快走到了头,除了身上多出来的两三处疤痕及手心里额外长出来的茧子,似没太多变化,可分明又变得很不同。坐下来将粥慢吞吞吃完,廊外雪已铺了薄薄一层。这雪没有下太久,神策军进城那天雪就融得差不多。许稷尽管身体抱恙,却也亲自去迎了神策军。那日出门时一众人在她家外面候着,陈珦则是带了木匠连夜赶制的轮椅站在院中等她出来,但却迟迟没动静。王氏兄妹因区区“谁将许稷抱出去”这个问题又争执起来。末了千缨横从兄一眼,霍地抱起许稷就往外走,结果看得院中一伙人目瞪口呆,更证实了坊间“许明府惧内”的传闻。“啊原来是这样,明府夫人看着柔弱实则力大无穷,明府平日于闺房中大约经常遭致暴打啊!”、“难怪难怪,真是惨哪!”、“惨个屁,这分明是别有趣味的疼爱,将自己夫君抱出来哪!你们家的行吗?”、“嘁……不过是明府长得瘦小罢了,换个大个呢?看夫人还抱不抱得起来!”总之,明府在家一定弱势就是了,不管被迫还是自愿。因年关至,神策军便在高密度过了这个寒酸但安稳的年。六路大军压境淄青,却不动百姓分毫,且格外优待俘虏,以至于各州自举降旗纷纷倒戈,郓州一破,青州使府则如俎上鱼rou,只能任人宰割。李斯道终是没过完这年,就失了脑袋。淄青叛离朝廷五十余年,至此终于分崩离析。朝廷遣派户部侍郎为宣抚使,将原淄青镇一分为三——天平、淄青平卢、泰宁。而许稷所在密州,恰是属于泰宁镇。除密州外,还有沂、海、兖三州划归泰宁管辖。淄青一分,各番人事调令便纷至沓来,有某某地节度使调任某某地的,连带着底下将校也是好一番变动;也有朝廷指派的空降下来做观察使的,比如在西征中大获战功的王夫南。天平、淄青平卢镇皆设有节度使,偏偏泰宁没有,只设了个观察使。所谓观察使,观察处置使也,是军职,负责地方军政。因无旌节②,故地位次于节度使,下属将校比起节度使也要少一些。王夫南领观察使同时,并兼泰宁都防御使与都团练使,因品级不够,遂按例借服③,从此脱掉绯衣穿紫袍。到这时,已是大昌元年的春天。城中百花开,百姓农耕忙。来来回回的商户带来番邦或旁州的新奇商品,集市里仍各种拌嘴各番讨价还价;士人们呼朋引伴野外郊游,一坛坛酒便这样倒进了肚腹,化作万千诗作;教坊伶人们念着新词,奏着新乐,纸醉金迷地舞下去。而许稷则盯着高密北城那一大块的水泊,思忖着变废为宝建新城的办法。她的腿大概落了病根,风雨天总隐隐疼;每月也添了桩烦心事——月信来了真是讨厌哪。这日她终于送走了月信,想着去城北看看,却不料一大早便收到消息,说泰宁观察使要来。去城北的计划搁浅,许稷只得在县廨中老老实实等着驿所传来的消息。至傍晚时分,吏卒来报,说泰宁观察使将至,请高密各县官县吏速至城门处迎接。一众人哗啦啦收拾了公廨,飞奔至城门口,列队迎接泰宁观察使的车驾。高密主簿弄齐整身上公服,呼口气瞥一眼旁边陈珦,道:“少府你腰带歪了。”陈珦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腰带,问他:“至于这样紧张吗?”“怎么能不紧张呢,某最怕带兵的人了。”主簿说着又深吸一口气。陈珦淡笑:“去年冬天不是已经见过这位观察使了吗?并不可怕啊,主簿实在是怕过头啦。”“不不不,那不一样。那时他不过是神策将军,眼下身份地位俱是不同,不可轻看也。说起来,他此次来高密,是为了甚么呢?”陈珦看着站在另一边的许稷缓缓道:“大约是为了授制书而来吧。为授制书要跑遍四州,也是不容易哪,这是最后一站了吧。”“甚么制书?难道军权是又要还给明府了?”陈珦微笑不语,未等多时,便闻得车驾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跟前。车驾停在城门口,王夫南从车上下来,许稷亦是于一众县官中走出来,领头躬身行礼。王夫南手持制书行至她面前,按捺住内心起伏,平静开口:“密州高密县县令许稷。”“下官在。”“接制书。”许稷撩袍跪了下去。东风正烈,将王夫南的袍角吹起。紫袍兽纹,就在她眼前。作者有话要说:许稷:这是跪君不是跪王夫南王夫南V:当上级的感觉好棒!!——*——*——*——*——*——*——天平、淄青平卢、泰宁:郓、曹、濮三州为天平镇,淄、青、齐、登、莱五州仍为淄青平卢镇,沂、海、兖、密四州为泰宁镇。②旌节:古代指使者所持的节,以为凭信。唐制中,节度使赐双旌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③借服:允许低品的官员在某种条件下借穿高品服色,事毕归还。就比如没到三品但是穿三品的紫袍,没到五品穿五品的绯服。一般来说,被允许借服的有以下情况:一是军将在战场上立了功,作为赏赐;二是派遣入蕃使,为了提高他们的地位;三是都督或者刺史中的卑品者,允许他们穿绯或紫。虽然说要归还,但实际cao作中,很多人穿上了就根本不还的,尤其安史之乱之后。(王夫南:我也不打算还了,就这样穿着棒棒哒!)☆、第38章三八赌六博制令宣读完毕,王夫南俯身朝许稷伸了手。那只手干净,稳当又有力。“高密军交给你了。”他平静开口,用于标示军人身份的红色抹额之下,是舒展开来的眉眼。“下官定竭力。”许稷有阵子没见他了,此时莫名觉得有几分陌生,遂没抓他的手借力,兀自起了身。王夫南收回手站直身体,姿态保持着同僚之间的客套。天色将黯,春风微凉,一旁的陈珦开口说:“县廨公厨已略备饮食,恳请大帅赏光。”王夫南闻言颔首,一众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