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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他惯有的玉石凉音,声线低醇,带了点儿许久未开口的喑哑。“陆绍人我倒是识的。”姜柠似是回忆着下,而后一脸茫然相,轻眨了眨眼睫,长而成扇,目光里混杂着亦真亦假的困顿:“只是……这长香琳琅是何处?我未曾去过。”她语气认真而笃定。唐忱意外地挑了下眉,见她一副无辜的一样,分明是铁了心的要装蒜到底。点点头,也并未继续追问,他略作思考,随后便换了一种问法:“听说你有位朋友,叫安儿?”他并不是个会随便留意女孩子姓名的人,因而之前并未在意。是在今日宴会上初一见她,唐忱方才反应过来,“安儿”的“安”,取自姜字的“女”,和“柠”字宝盖头的合并。姜柠一听,旋即轻笑出声,不假思索地应道:“是啊~”说着,她双手环胸,“不知少将军与她相处还算愉快吗?”淡淡撇开视线,知她存心调侃,唐忱不予理会,不料姜柠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将军府果真是家底殷实又体恤百姓,我听安儿说,”她变换了下姿势,改做双手背在身后,在他面前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少将军宅心仁厚,抚一回京就拨款赈灾,还有闲钱打发成衣铺子,且出手阔绰,动辄便是两千两……纹银。”姜柠放慢语速,故意咬重“纹银”二字,这连续几日的肩痛之仇,她时至今日都记得真切。唐忱像是也想起了此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肩头一眼,眸色微闪,眉目清冷,依旧保持沉默。“我还听说,少将军特地接了安儿到府上赶制了新衣,可今日却不见你穿,”说着,她身子顿住,蓦然凑近他:“怎么,是她做得不好看?”“不是。”他音色仿佛被这浓郁的夜浸润渗透,哑意更甚。“那是你不喜欢?”她又往前凑了几分,吐气如兰,音细声媚。晚间姜柠在席上吃了少许花酒,唇齿相触时,有桂花酒的浅香淡淡散出,夹杂着丝缕自她身上飘出的女儿香气,浮荡在这更深露重的夏夜,浮荡在唐忱俊挺的鼻尖,绚艳绒绒,温软而不失妩媚。眸色瞬即晦暗了下,唐忱有片刻失神,恍惚间分不清她口中的“喜欢”,指的是衣,还是人。“没有。”他语气里的冷硬不复存在,细细听来,还有几分头疼的无奈。姜柠嘿嘿一笑,她就是喜欢揉碎唐忱的冷漠,看他被自己怼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样子。“所以你会穿的,对吧?”她用指尖轻戳了戳他颈侧的领口,“这里的凌霄花,绣起来很辛苦的。”唐忱倏然一把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却并未推开她,只是力道不大地控制在掌中。而后听到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几不可闻,却表示了他会穿的意思。???姜柠原是随口一问,乍一听到这声回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出了幻觉。心下微讶,这鬼人,怎么感觉怪怪的???今晚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用她的酒杯喝酒怪怪的,说的话也怪怪的,姜柠愈想愈不对劲。莫不是今晚见到因为他的退亲,而把自己推上众人舆论的风口浪尖,心有愧疚?“其实你不必愧疚,今晚筵席上,我道与皇后娘娘之言,并非句句属实。”姜柠凝着他,掂量了几下话里的轻重:“你不留情面的退婚,我不可能没有怨言。不过我还是会告诉自己,虽然你如今贵为将军,位至侯爵,身份比从前高了不知多少去,但,”她话尾一顿,“是我太好了,是你配不上我。”唐忱眼角一抖,有些怔愣,本就晦暗的眸色更加黯淡了下。却又在下一刻,听到姜柠意味深长地说:“但也并不完全,是假的。”“嗯?”唐忱不解,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至少,想你是真的。”她眸眼的亮意guntang,有些飘飘然。唐忱看着她,亦好似被这份guntang灼烧,一路延续至心窝塌陷处,烧得那里一塌糊涂。她在俘获他。姜柠却并不自知,幽幽轻叹了口气,“阔别七年,我原有好多件事想跟你说,可真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手上动作仍为松开,“一件一件说。”他出奇地耐心道。“那我此刻,最想说的是,”她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覆在他握着自己皓腕的手背上,“你的手好暖呀~”说着,沁凉地手心摩挲着轻蹭了几下,纤指甚至灵动恣肆地钻进他的掌心里。刹那,温暖干冽的舒适感前赴后继地裹上来,缓释了她指间的凉意。恍然间,唐忱只觉得将手浸泡在了山涧清凉的泉水里,如美稠般缓缓滑过,温柔没顶,酥软入骨。是那份再熟悉不过的触感。一如七夕那晚,一如从前的每一晚。“还是跟儿时一样。”她小拇指指腹习惯性地刮挠着他虎口处的薄茧,一下一下地,若有似无地,好像睡眼惺忪的懒猫儿在撒娇一般。京城位北,一入冬便是刺骨的寒。姜柠常常出了门没多会儿,就喊着手冷,撒着娇让唐忱为她暖手。每回,她小拇指都会有这样不安分的小动作。说起来,倒也不算她矫情。实为姜柠儿时生过场大病,因此落下了个体寒的毛病,常年四季手脚冰凉,姜家二老不知难受了多少个日夜,请了多少个郎中,简直cao碎了心。姜柠依稀记得,唐忱临要西去塞北的那年初秋,突然消失了半月有余,她与唐忱自小一处玩耍,未曾分开这么久,惹得小姜柠日日去唐府,磨着唐母问阿忱何时回来,去了何处,唐母只笑不语。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时唐忱随唐父南下至姑墨林数十日,亲手猎了两只白狐,回京后寻了最好的铺子连夜赶制,终是在他临行前的头一晚,赠了她一件狐白裘,一套狐毛手笼,却只字未留。尽管那两样东西,无论多冷,姜柠一次都未用过。离别总是苦的,此后数年里,姜柠每每想起这段潮湿的记忆,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涩。手上的温暖倏地撤离,将她从回忆里捞了回来,缓过劲儿,才发现唐忱已经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不知往事,唐忱还记得几分。如今身份对了,按理说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上一句“为何要退婚?”,然而此情此景,她却又觉得原因究竟是何,不重要了。因为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所以现在轮到你说了,”姜柠稳了稳心思,微醺似的眯了下眼,语速极慢,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想我吗?”☆、怒了中秋将至,这日一早唐母便喊了唐忱往街市采办。虽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