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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林应就更好了。言辞把勇气酝酿完毕:“你……你……你的饕餮之相……”林召平静:“我是人。”言辞勇气就漏了。林召看他:“我如果真的变成饕餮,你是不是顺便想把我扔进生门。”言辞不回答。“林应肯定不干。”林召微笑,“所以幸好我是人,对不对?”言辞往后退一步,看林召。他黑黑的葡萄眸异常坚定:“如果……我肯定要维护人间秩序。”林召点头:“我记得了。我会小心的。”他站在又阴森又充满生机的建筑前:“柏山老宅是不会倒的。没有我,也有别人。至少我能保证饔飧宴的食材不再那么恶心。老宅里活物跑光了,死物还不少。想要么?比如,福泽子孙的……金蝉?”言辞消极抵抗,不吭声。林召笑笑:“在我迷失本心彻底变成怪物之前,你和林应还有时间达成如何处置饕餮的共识。可惜了,当初没有喝你敬的一杯月光,我这一生,再没那样的机会了。”林召不再看言辞,他抬头看远处的云阳林。老宅的云阳花林让柏山所有天生天养的云阳一齐开花,林召恍然想,当初看到肃肃站在一株小树苗儿身边笑,那株小树苗儿,不就是云阳木?韩一虎枕着虞教授的腿,躺在云阳林下面。云阳花林在夜色里灼灼燃烧,无畏骄傲。韩一虎看细碎的花瓣儿柔柔地落在自己伤口上。?犬的啃食非常要命,即使有云阳,伤口愈合也很缓慢。虞教授抚摸韩一虎的脑袋,韩一虎不好意思:“跟安慰小孩子似的。”虞教授弯起手指弹他脑门:“你不是嫉妒言辞?我就这么撸言辞。”韩一虎在虞教授腿上蹭脸。他被虐杀过,所以?犬的啃噬反而并不特别难忍。然后他又活了,现在躺在爱人的腿上,欣赏云阳花。韩一虎长长叹气:“没想过,夜间看云阳花也好看。”虞教授修长带点凉意的手指抚摸韩一虎的脸。韩一虎把脸贴在虞教授的手心:“我很满足。”虞教授苦笑:“我倒是好像给言辞找了麻烦。”韩一虎认真地看虞教授:“完全不是。你救了那些妖兽异人,救他们,也是救。如果咱俩不认识,如果我本来就是无启民,从云阳花木的长廊里逃出老宅的异人,估计就有我。云阳,我现在就是无启民,是异人,这个无法改变了。你从来都不漠视生命,不管是破案还是救人,不管对象是人类还是异人。我很骄傲能爱上你,你很伟大。”虞教授眼圈微红:“差点相信了。”韩一虎微微摇头:“你不懂,云阳,你救了我。你一直救我,只是你不知道。”韩一虎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畸形可怖的怪物穿过云阳花林。云阳花灿灿飞扬,温柔抚慰。韩一虎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真正地被虞教授给救活了。美丽的云阳花林,其实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真好。韩一虎把心一横,放开了撒娇。管他有没有人在看,都被自己的神思鄙视了,还怕外人看笑话么。虞教授无奈地看着韩一虎举着伤手费劲地打滚,滚得还不如火虎可爱。重明等言辞。言辞失魂落魄地走来,重明抱住言辞:“怎么了小家伙?”言辞正好需要一个抱抱:“谢谢重明,你提醒我可以开生门。林应那个笨蛋如果真的屠山,天雷又得追着他劈了。”重明摸摸言辞的头:“你爸爸会很高兴的。你爸爸说过,生灵无辜,万物皆苦。你救了那么多生灵,你的本事比他大。”言辞把额头顶在重明肩上,过一会儿:“我好了。重明你的眼睛让云阳看看吧。”重明声音和蔼愉悦:“生灵无辜,万物皆苦。我本事不够,只能不看了。看不见,心里轻松。”言辞心里难过:“重明。”重明拍言辞的背:“把林应叫回来。他是个好孩子。”言辞吸吸鼻子:“嗯。”林召没回家,直接开车去九棘园。太阳快要出来,一旦太阳冲出地平线,代表上个轮回结束,新的轮回开始。林召在九棘园广场停车,跑进九棘园主楼,跑上顶楼。顶楼泡在黑暗里,空荡荡。林召站在正中央的窗框边上,掏出刀,在胳膊上狠狠一划。林召的血液顺着胳膊流到地面,下渗。林召觉得不够,又割一刀。皮rou翻卷,深可见骨。林召额角起青筋,一叠声地喊:“林应!林应!给我滚回家!”林召握紧拳头。言辞说林应是被他强行拽来的。林父林母命中根本无亲生子女,原本只有一个养子。螟蛉子报恩,把不该来的召来了。林应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八字,言辞也永远看不透他。因为,林应本来就不该存在。林召发狠:我能把你个混球拽来人间一次,就能拽来第二次!血液越渗越急,林召咆哮:“林应,滚回来!”言辞踏风回家,趴在林应胸口,仔仔细细观察林应。就是有点憔悴,胡茬冒出来,言辞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他用小小一团的躯体竭尽全力温暖林应的心口,用小脸蹭蹭林应的脖子。只能林召去召唤林应。人,众神之子,五行之秀。言辞舔舔林应的下巴:“大家伙,我想你了。”“回家吧。”“我想给你过生日。”林应糊里糊涂在黑暗里走。他看到黑暗的一头飞过白色的圣洁巨兽,他爱他,看着白色的大狮子衰弱,四分五裂,消散,林应觉得自己一生的悲喜都跟着烟消云散。他看见洪水,雷霆,还有盛开的云阳花。天地运转,时光荏苒,林应听着岁月呼啸而过的风声,风声里夹着傩舞的乐曲。乌发白袍的年轻人举着方相氏面具,载歌载舞。林应好奇,多看他一眼。方相氏面具后面深若寒潭的眸子光影一变,瞬间挑破林应的视线,林应吓一跳,年轻人看见他了?年轻人窥见天机了?林应观察一株云阳木,盛开,凋谢,一年一年,死亡。旧物离开,新生成长。林应心里缺了一块,他摸着胸口,觉得痛。少了什么呢。林应往前走,漫无目的。他隐约觉得,他是要回去了。回归虚无,他本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执著。林应脚下出现一条血流的小溪,刚刚没过他的脚背。林应低头转一圈儿,看到溪边站着个小男孩儿。戴个怪模怪样的面具,向他伸手,很生气:“跑到哪里去了!差点找不到你!回家了!”林应看小男孩。七八岁,身上都是土,脏兮兮的。尽量把声音撑得威严,其实刚才自己玩得也尽兴。远处还有傩舞的乐曲,篝火萤火,星点闪烁。小男孩生气,把饕餮面具往头顶一推:“傻了?走啦!回家!”